青青清與肅人的出現(xiàn)并沒有擾亂半分淺游與半池靜水兩人砍怪的節(jié)奏。
待眼前這只食人大鱷魚轟然倒下化作一具尸體后,淺游才略略停了停,回了下頭,卻是看向仍在頌詠咒語,為他把血補滿的半池靜水。
“累不累?”
淺游簡短的問。
戰(zhàn)場上指揮若定,殺伐果斷的少將,發(fā)現(xiàn)自己的智商在這一刻已經(jīng)不夠用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或者要說什么才能描述他此刻對半池靜水的奇怪心理。
這是他二十幾年來從未遇到過的怪事。
淺游只能言簡意賅的問出這三個字。
“不累。”半池靜水認真的搖了搖頭。
淺游望了她一眼,確認她并不是在逞能,而是真的不累后,這才微微放下心,準備開始下一輪擊殺。
而這時,在一旁被晾了許久青青清終于按捺不住了,大聲喊道:“淺游哥哥,我也來幫忙吧!”
淺游仿佛這才注意到青青清與肅人般,睨了這兩人一眼,全然沒有方才對著半池靜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的詞窮,雙眸如寒星,漫不經(jīng)心道:“不用,你們自己組隊吧。”
他方才便感覺到有人過來了,最初還以為是大無畏的過來升級的路人甲乙。
而在聽到別人喊“半池靜水”四個字時,他手下的施法動作微微頓了頓。
沒有聽到半池靜水的回應,淺游便直接沒有在意,連頭都懶得回,將那兩人拋在了腦后。
因瑪爾斯軍人向來尊重女性,淺游這話他自認為已經(jīng)說的很委婉了。擱別的男人提這要求,他會直白的告訴對方,你會拖后腿。
被直接拒絕的青青清并不氣餒。她知道她的淺游哥哥性子向來如此,她覺得自己是了解并理解淺游的,被拒絕一次兩次簡直不能算事。
青青清狠狠的瞪了一眼半池靜水。
半池靜水已經(jīng)有點習慣了這無腦少女的無腦。她沒有在意,她甚至在想,這姑娘咋咋呼呼的倒是挺盛氣凌人,這眼神也夠勁。可是,半分狠辣的殺氣都沒有,這可有點花瓶啊,簡直不夠看啊。
半池靜水不在意,但她身前的爺們淺游這下可不高興了。
我都舍不得瞪她,你敢瞪她?!
淺游哼了一聲,看向青青清的眼神越發(fā)不善。
青青清沉浸在了自己臆想的感情世界中,把淺游那壞脾氣自我進行了美化,連淺游此刻望過來的厭惡眼神都想象成了含情脈脈。
青青清不正常,但肅人很正常。
他看著淺游那眼神只覺得背后有點嗖嗖的冷汗。
救火小能手肅人同學小幅度的拉了拉青青清祭司袍的衣袖。青青清有些不耐煩:“干嘛啊你?”
肅人壓低了聲音道:“你也看到了,他們不過是在升級而已,人家那姑娘也沒有做什么不軌的事,你該放心了吧?這里升級太危險了,咱們必死無疑。既然人家不愿意帶咱們,咱們就回去吧。”
青青清甩開肅人的手,滿臉的不耐煩:“要回去你自己回去,煩不煩啊。升級跟淺游哥哥比算得了什么,我在隊外也能給他加血。”
肅人還想再勸,青青清卻變了臉色:“肅人,你跟個老媽子似得直叨叨,你不覺得很煩嗎?還有,別一口一個咱們,誰跟你是咱們。”
即便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住了。
肅人看著青青清的眼神轉冷。他一直把青青清當成個被愛沖暈了頭,有點跋扈不懂事的小姑娘。畢竟在遇到淺游之前,這姑娘表現(xiàn)的還是很正常的,加血技術也可圈可點。他是一個騎士,在隊伍中的作用就是守護跟協(xié)調。這年頭遇到一個技術好的奶媽不容易,他也知道他要以大局為重。所以他當青青清的救火小能手,在關鍵時刻提醒這姑娘要冷靜,他也沒什么怨言。
但是,青青清一次又一次,讓他心寒了。
誰愿意伺候誰伺候吧,他不干了!
肅人冷笑了下,轉身就走。
青青清看到一直以來逆來順受的肅人,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對著她冷笑了下,然后甩手走了,心里蔓起一陣不知名的恐慌。
但是想想淺游那燦如晨星的眸子,那360度無死角的俊美面容,青青清迅速的鎮(zhèn)靜了下來。
她的目標一直是她的淺游哥哥,肅人不過是一個局外人,他愛去哪就去哪,不用管他。
青青清釋然了。
而此時,淺游早已拉著半池靜水不分由說的向淤泥沼澤深處行去。
他懶得理會青青清。
回過神來的青青清看著淺游拉著半池靜水的手腕,目呲欲裂。
她那向來冷漠的討厭人觸碰的淺游哥哥,竟然會去主動拉別人的手?!
來不及多想的青青清急促的喊了聲:“淺游哥哥等等我……”
她向前奔去,卻忘了這里是沼澤。
這淤泥沼澤里不僅有著能使人深陷喪命的沼澤地,還有著食物鏈頂端的食人大鱷魚。
“啊!”
青青清在奔跑中只顧著看腳下的沼澤,忘了提防其它,結果誤入了某只食人大鱷魚的攻擊范圍。
連句尖叫聲都未留下,在食人大鱷魚尾巴的橫掃下,青青清化作一道白光而去。
半池靜水心有所感的回了下頭,正好看到白光掠起飛向天波主城的情景。
微微挑了挑眉,她沒有說什么。
淺游松開了手,往四處望了望,淡淡道:“就在這里升級吧。”
半池靜水點了點頭。
方才被淺游觸碰到的手腕,火熱的很,仿佛被燙傷般。
半池靜水下意識的將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冰涼的手心帶給手腕的觸感讓她回了神。半池靜水觸電般飛快的將另一只手縮了回去,心虛的看了下對面正背對著她準備開怪的淺游,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她一定是瘋了!
而此時,系統(tǒng)提示卻響起了紅色的警報器。
“叮叮叮!”
半池靜水臉色微變。
這是她對營養(yǎng)倉做的設定,現(xiàn)實里有人找上了門!
“有人找我,我要下次線。”
半池靜水飛快的說完,然后掏出回城卷軸,在淺游沉沉如水的目送下,直接回到了城內的傳送點。
下線。
營養(yǎng)艙門自動打開。半池靜水,不,在現(xiàn)實里,該稱呼她為——池靜——池靜緩緩的坐了起來。
在營養(yǎng)艙中過的這幾天,原本體質就異于常人的池靜將骨折的傷恢復了幾成。雖未痊愈,但日常行動已然無礙。
這是所狹小的一室一廳公寓。臥室中除了營養(yǎng)倉之外,只能放得下一張床及一個衣櫥。
這是池靜在半年前用新人王的獎金瞞著池家人悄悄租下的,甚至為了穩(wěn)妥起見,她用了假名及假的身份證。當初租下這公寓時,主要是用來存放她的天賜營養(yǎng)倉。那時的她可萬萬沒有想到,有一日這會成為她的避難場所。
然而今天,這避難場所也已經(jīng)不安全了么?
池靜從一旁的床上扯過一件寬大的衛(wèi)衣,飛快的換下了營養(yǎng)倉的專用服裝。
用極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門鈴仍然在響個不停。
看來這倒是勢在必行的要把她找出來。
池靜夠了勾嘴角,比她預料到的時間,倒是要短了不少。
現(xiàn)實中的池靜,比游戲中那清秀的樣貌,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絕美。眉似遠山黛,眸如琉璃珠,唇不點而朱,膚不涂而潤。
她沒有半分遲疑的邁向一直在響個不停的門鈴話筒,揮手按了幾個密碼數(shù)字,門前的畫像便投射在了她面前的液晶板上。
來人一身黑衣,西裝革履,面目嚴肅的一直按著門鈴。
仿佛,他按的不是門鈴,而是定時炸彈。
池靜挑了挑眉,有點沒想到,池家竟然會派秦叔過來。這是不是說明,她對池家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
“秦叔。”
池靜按了通話板,聲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如同往日般,認真的喊著外面的男人。
門外那個男人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動作微微一頓,嘴角勾起恰到好處的笑意,抬頭望著攝像機的方向,說道:“大小姐,您果然在。”
池靜點了點頭,又想起門外只能聽到聲音,并不能如她般看到對方的影響,便又說道:“是的,我在。秦叔,我已經(jīng)脫離池家了,這一聲大小姐,我當不起。”
“大小姐您還在生氣嗎?”秦叔誠懇的看著攝像機,語氣仿佛謀劃好了一般,不多一分嚴厲,也不少一分誠懇,“老爺回家后知道了那天的事,十分生氣,當即便重罰了二小姐。老爺這次讓我來,便是讓我跟您解釋清楚的。姐妹之間吵吵鬧鬧,哪有過不去的坎呢。您向來心胸寬廣,便再原諒二小姐這次吧。”
池靜撩了撩耳邊的散發(fā),只覺得好笑。
她并非是三歲小孩了,拿這些來搪塞她哄騙她,有用嗎?
之前發(fā)生的那些事,簡簡單單推到了“姐妹之間的吵吵鬧鬧”,直接避重就輕的無視了她的養(yǎng)母在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
要知道,“姐妹之間的小別扭”與“養(yǎng)母不慈,欺凌陷害養(yǎng)女”,這兩個名頭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前者不過是頂多被人說幾句姐妹不合罷了。而地球上豪門世家這么多,哪個世閥大族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家的孩子一定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呢,這根本不是事;后者呢,當家主母德行敗壞,卻是能直接破壞池家這些年來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一些名聲。
所以,那些委屈,只能是,且必須是“姐妹之間的小別扭”。
那么,她所受的那些不公,那些委屈,便是白受了?
池靜怎么會不覺得好笑。
無論怎樣,自己都會是被犧牲的那個。
自己還要怎樣對那個所謂的家,有所期待呢?
“秦叔,您說的是。但不管怎么說,我已經(jīng)脫離了池家,這些跟我沒有半分的關系。我原諒不原諒池嬌,這并不重要。”池靜認真的說著,“如果您來,沒有其它的事,便請回吧。我家里地方小,沒法招待您。”
秦叔眼里閃過幾分焦色。
他輕咳一聲:“大小姐,你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池家辛辛苦苦養(yǎng)育了您二十年,您不能這樣說脫離就脫離。老爺說了,這次的事情事關重大,必須要請您回去。如果您不回去,我只能對您道一聲得罪了。”
池靜忍不住的微微笑了起來。
果然,果然找她回去是有所圖的。知道溫情已經(jīng)打動不了她,索性直接褪去溫情的外衣,開始威逼了嗎?
“池家辛辛苦苦養(yǎng)育了我二十年,是不假。但我已經(jīng)回報了。陳列室中的那些冠軍獎杯,秦叔總不會真的記成是池嬌拿下的吧?”
池靜平淡道。
秦叔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微微變了臉色,雙手抱拳:“大小姐,那秦某便多有得罪了。”
他的腿高高彎起,蓄力待發(fā),顯然,準備暴力破壞之。
池靜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打開了門,對著門前差點被晃到的秦叔說:“秦叔您悠著點,我們外面談吧。這里的東西被損壞了,我是要按價賠償?shù)摹!?
秦叔見池靜終于開門出來,微微有些驚喜。然而聽到后面的理由時,卻有幾分想吐血的感覺。
大小姐這是心疼一扇門的錢才出來見他的?
但不管怎么說,終于還是見到了。他的任務算邁出了第一步。
秦叔打量著許久不見的池靜,心里也不禁嘆了口氣。大小姐比以前還要瘦了些……
“不遠處有個小公園,我們去那里‘談’吧。”池靜沒有多說半句廢話,做了個“請”的姿勢。
秦叔點了點頭。
兩個人來到小公園里,眼下不是廣場舞的高峰期,并沒有幾個人,只有三三兩兩的閑人,在小公園里游蕩著。
秦叔看向對面的池靜,見她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等他開口。只得無奈的笑了笑,打破僵局道:“大小姐,您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
池靜搖了搖頭。
秦叔嘆了口氣,眼神隨即變得凌厲起來,他做了個起手式,示意池靜道:“那大小姐,多有得罪了!”
他只能用武力將池靜帶回去!
若是從前,他沒有信心能打贏池靜,但是現(xiàn)在……
秦叔的眼神落在池靜的腰腹間。
據(jù)可靠消息,那天在闖陣時,池靜斷了幾根肋骨,如果沒錯的話,現(xiàn)在她的傷絕對沒有痊愈!
她的傷處,便成了她最大的弱點!
秦叔見池靜也緩緩的擺開了架勢,大喝一聲,雙臂一振,胳膊處的西裝被活活撐裂。
只聽得不住的“撕拉”聲,那聲價值不菲的名牌西裝,成了破布一堆,有的無力的掛在身上,有的已然被直接撐掉,落到了地上。
秦叔一身精壯的肌肉顯現(xiàn)了出來。
秦翔,一身硬氣功出神入化,在池家任池方正的貼身護衛(wèi)已然三十年,是池方正絕對的心腹。只有遇到大事時,池方正才會派他去解決。在池家的武力榜上,秦翔是妥妥的前五。
池方正曾評論過,池靜雖年少,資質卻是頂尖,對上同樣資質卓越但卻更有經(jīng)驗閱歷的秦翔,誰勝誰敗未曾可知。
如今池靜腰腹間受傷,這“未曾可知”,顯然已經(jīng)有了傾斜。
秦翔是這樣認為的。他信心滿滿的攻向池靜的腰腹間,雖然有點卑鄙,但為了完成任務,也無所謂了。
秦翔覺得自己有把握在二十回合內拿下大小姐。
直到他眼前的大小姐暴起,身形詭異如妖魅,輕輕的躲過了他的攻擊。然后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池靜纖細的雙臂仿佛重若千斤,舉重若輕的雙掌拍向他的前胸,將他一擊擊飛。
這是,這是怎么回事?!
被擊飛倒地的秦翔還有點懵。他顧不上身體的劇痛,難以置信的看著池靜。
“大小姐,這……你……”
秦翔有些語無倫次。
這跟大小姐這么多年表現(xiàn)出來的實力并不相同!
盡管在破陣那天池靜顯現(xiàn)出來的實力,與過往的那些數(shù)據(jù)有著很大的出入,但池家人認為,那是在生死關頭被逼出來的最后的掙扎,只能說明池靜潛力無限,算不得數(shù)。
池靜捋了捋散發(fā),平靜道:“從小,父親……不,是池先生。池先生他便教我,要懂得藏拙。”
“藏拙”二字,幾乎將秦翔狠狠的擊垮。
難道這么多年來,大小姐她,一直在藏拙?!這是何等的心機,這是何等的……
大小姐她,她的實力到底有多深不可測……
秦翔倒吸了一口涼氣。身體上的劇痛,與思想上受到的劇烈沖擊,使他幾乎要暈厥過去。此刻,他不過憑著一股意志力頑強的使自己清醒罷了。
池靜并沒有半分打贏后的喜悅。她看著地上捂著胸口一臉痛苦的秦翔,嘆了口氣:“秦叔,麻煩你回去轉告他們,不要再來騷擾我了,我們已經(jīng)恩斷義絕了。我不會再為池家做半件事。”
“恩斷義絕”四個字,成了壓垮秦翔意識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翔在最后失去意識前,看到他家大小姐那絕美的臉上,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孤寂,望了他一眼,然后轉身離去。
秦翔想伸出手去,拉住池靜。然而,終是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