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飄過，不見離陌出來。

泠渙手疾眼快，奪過術(shù)九黎手中珠子，對他道：“先跟我走，保你安全。”

術(shù)九黎見珠子被奪，顧不上猶豫真假，跟著跑上樓。

泠渙三兩步跑上樓，踹開離陌房門。

一團綠影躥出。

“離陌！”

還未見人，一塊濕布已捂在泠渙口鼻。

正要躲開，看清是離陌，隨手接過。

“離陌，如何了？”

“此煙為枯枝草灰燼，凝息，出去說。”

泠渙回頭看術(shù)九黎稍慢一步，呼哧哈赤趕到門口，飛起一腳又把他踹了出去。

二人迅速出樓，來到水邊一塊空地，雜草叢生，術(shù)九黎被他倆遠遠拋在身后。

呼哧呼哧喊道：“二位……二……在下區(qū)區(qū)凡人，實在跟不上飛的，不如放了我，少了累贅啊。”

“離陌，剛才情況如何？”泠渙問到。

泠渙離開后，離陌點著燈火靜坐在屋內(nèi)，不一會兒便有女子端著飯菜叩門。

他開門，見女子有妖氣環(huán)繞，眉目間似乎也藏著幾分怨氣，不合常理。

妖是飛禽走獸等動物修煉所化，怨氣是死人執(zhí)念所聚，二者很難一同出現(xiàn)。

他假意接過飯菜，趁女子不注意，隨手擲出法訣，將她定在原地。

近前查看，這女子脖子上有無數(shù)細小凸起的肉瘤，低級的蟾蜍妖，連人形都只能維持片刻。

衣裙上沒有枯枝草的痕跡。

見她腹部微微拱動，離陌正疑惑，那拱動卻越來越大，肚皮撐起數(shù)個小山包。

他干凈利落拿起流光扇，隔空輕掃，幾片符咒畫去，探明她肚內(nèi)是佩惑小鬼作祟。

佩惑是往年意外死在水中的嬰孩，會找事物依附，并發(fā)出尖銳啼叫聲。

因為有些死在水里的孩子尸體沒被打撈到，所以很多佩惑擁有嬰兒姿態(tài)，在水中穿梭，速度之快，偶爾被世人看到，稱為“水猴子”。

渡化只需找十幾口大陶缸，里面置上蔬果甜點密封置入水中，數(shù)日后取出，埋入地下即可。

現(xiàn)下，只能簡單處理。

離陌剛拿出渡惡瓶，女子肚內(nèi)的東西受到的刺激，開始躁動。

三兩下，噗的一聲，穿腸破肚而出，女子應(yīng)聲倒地。

青綠色的一團肉球，吱哇叫著在房內(nèi)亂撞。

離陌已將門窗用符篆封死，佩惑小鬼四處撞了幾下出不去，突然停下。

調(diào)整四肢，正面對上離陌。

如苔蘚一樣的毛綠皮膚，豆小的眼睛鼻子聚在一處，突然張嘴，黃黑的小獠牙間涌出一灘夾雜著殘肢碎骨的粘稠綠水。

咕嚕咕嚕，扭動短小的四肢在地上團團亂轉(zhuǎn)。

就在離陌催動渡惡瓶時，綠水中翻出濃濃黑煙。

呼吸間此煙熟識，為枯枝草，離陌反應(yīng)迅速，抄起桌布打翻茶壺，正逢泠渙破門而入，隨手捂在他口鼻之上。

佩惑小鬼破門逃走。

“離陌，這里情況可容易處理？”泠渙聽完離陌簡述，繼續(xù)道：“我救出一人，這里酒食都不能用，是癩蛤蟆作怪無疑。”

“佩惑依附蟾蜍妖，滅妖祛鬼，弄清枯枝草來源。”

“離陌，能不能……”泠渙聽他語氣堅決，欲言又止。

他本想求離陌不要對妖趕盡殺絕，這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

離陌看他，知他心意，并未接話，只道：“你現(xiàn)下妖力未穩(wěn)，就在此處幫我后援如何？”

未等回答，空地旁的河水中咕嚕咕嚕翻起水泡，拳頭大小的水泡逐漸變大，像朵朵巨大的蘑菇，推開水波，破在水面。

水下暗影叢叢，黑色團影穿梭來去，集中在岸邊。

越聚越多，層層疊疊，原本深色的河水逐漸襯成了濃郁的黑。

四周空氣濕冷，草葉上凝出烏黑的霜花。

“啊呀，這下沒命了，沒命了。”術(shù)九黎想跑又不敢，前面是河，后面是樓，旁邊還有兩只大妖怪。

他自然將離陌當成泠渙同伙。

再回頭望去，他們剛才所在的吊腳樓迅速變換形態(tài)，一只巨大的烏黑癩蛤蟆蹲在地上，九層樓高，背上的毒疙瘩密密麻麻如巨石般涌著膿水。

血盆大嘴張開，腥臭味撲面而來。

嘔……

這味道，簡直就像是一桶陳釀了五十年的臭襪子，開封澆上屎。

術(shù)九黎吐著吐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哀求。

“兩位大神仙……大神妖……求求你們放了小的啊，嘔……小的何德何能，嘔……配得上您彰顯如此的神通啊。”

“你閉嘴，我和這東西，我們倆和這東西……”泠渙拍著胸脯大聲道，“可不是一伙的，你看清，我旁邊的可是與你一樣的人。”

泠渙扔回那顆珠子，他雖不清楚術(shù)九黎怎么辨出的妖，但看他那么寶貝珠子，估計八九不離十。

離陌皺眉，流光扇半遮在眼前。

“泠渙，這是幻覺，屏息！”

不待他說，泠渙有防備，低級的癩蛤蟆妖不可能有如此能力，必是借助枯枝草幻化。

九層高的癩蛤蟆張開大口，腹部收縮，聚力。

突然放力！噗！！

條條坨坨的粘液混著腐臭味噴薄而出，滿天腥惡砸下來。

離陌用扇勁風(fēng)一揮，身上絲毫不沾。

泠渙情急之下摘了旁側(cè)樹枝，揮舞幾下，身上多少沾染，怨道：“這不都是幻化的嗎，怎么這么實在。”

“嘔！！！我不干凈了！！我不干凈了！！”術(shù)九黎在樹下哀嚎。

“離陌，我要出手了啊。”

泠渙看離陌沒有大動作，著急喊到。

離陌并非猶豫，只是他擔(dān)心若是直接殺死蟾蜍妖，枯枝草毒將不受控制，為禍鄉(xiāng)里。

泠渙凝聚妖力，內(nèi)息運行稍有阻滯，眼尾月華隱隱出現(xiàn)。

河岸邊上無數(shù)癩蛤蟆團團坨坨，抱在一起，密密麻麻，逐漸壘成小丘。

跳來爬去，準備尋著空隙猛然一擊。

巨大的癩蛤蟆一口吐完，綠色濃水開始向外冒出滾滾黑煙。

黑漆漆的身影壓在幾人上方，嚴嚴實實遮蔽了月光。

黑煙越發(fā)濃郁，繞在二人周圍不見彼此。

泠渙掏出桃枝劍，隨手幾揮，砍傷黑霧中襲來的巨大蟾舌。

再次襲來，蟾舌黏上桃枝劍，來回拉扯。

泠渙背部留空缺，從岸邊團團坨坨的癩蛤蟆里突然躥出一抹青綠，如離弦之箭向他沖去。

“小心！”離陌聽動靜，飛身向泠渙身后，用背脊全力阻擋。

一皺眉，肩頭被狠咬，撕扯下血肉。

佩惑偷襲成功，也不硬碰，又逃進霧氣中。

泠渙搶回桃枝劍，三兩下又擋下蟾舌，回身扶上離陌撤回樹旁，焦急道：“離陌！”

離陌并未答他，肩頭撕爛的鮮紅十分醒目，刺激著泠渙。

猙獰的傷口中竟冒出縷黑煙。

泠渙不知所措，突想到剛才一旁躲著的術(shù)九黎是游醫(yī)，迅速把他從樹后拉來。

“快看看！”泠渙焦急。

術(shù)九黎顫顫巍巍挪出來，瞥傷口一眼，漠然道，“是枯枝草毒，他馬上就會進入悲喜夢，沒的救啦。”

“放什么屁！”泠渙沒好氣，揪住術(shù)九黎的衣袋恐嚇道：“我可還沒恢復(fù)，他若死了，咱們兩個只有陪葬的份。”

離陌無暇理會二人，果斷擲出五張符篆，將他們連人帶樹護起，反手封住自己幾處穴道，開始閉目盤坐凝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