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巾男孩掂量了一下烏黑布袋，似是十分滿意，側頭對身旁的巨漢說道：“磐牛，你知道這世上最純凈、最美好的東西是什么嗎？”

叫磐牛的巨漢答道：“是鉆石！”

頭巾男孩擺手道：“錯，是女人。”

“準確地說，是女孩。山川靈秀，日月精華，全聚于女孩一身。聽說過這句話嗎？‘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見了女人，便覺得清爽；見了男人，便覺得濁氣逼人……”

磐牛聞言，立刻朝自己身上聞來聞去，然后用粗啞啞、傻氣氣的聲音地問：“少主，我身上除了胳肢窩里有點味兒，其他沒什么啊，哪兒來的濁氣逼人？”

男孩呸道：“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磐牛愈加迷惑，問道：“少主，既然是夏天的蟲，又怎會見過冬天的冰呢？”

磐牛肩上的小老頭拿拐杖敲他的頭：“蠢貨，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磐牛忿然道：“我蠢還不是被你敲的！”

小老頭道：“你蠢還不是因為你爸蠢！”

磐牛回擊：“我爸蠢還不是你蠢！”

“你……”

小老頭氣得又朝磐牛頭上敲了一棍。

頭巾男孩一擺手，兩人立刻停止。

男孩將烏黑的狼頭口袋收起來，神色頗為得意地說道：“族里那些爛人，提煉魂石時陰陽雜收，遠不如我只提煉女孩的魂魄來得純粹。要知道，裝備的修煉之道不僅僅是技術，更是藝術啊。”

磐牛指著一旁的伏從文，說道：“少主，那就把這個男孩兒賞給我吧，我還差十八個魂石就可以升到四品了。”

男孩罵道：“蠢貨，又忘了規矩嗎？”

磐牛呆呆地撓撓頭，像是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哎呀哎呀，少主莫怪。”

男孩冷哼一聲，前跨一步，對仍趴在地上的伏從文說道：“喂，小子，剛才你已拜見過神祇大人我了，現在主動磕三個響頭，我便收你做徒弟。”

伏從文的目光還停女孩燃燒的地方。

空空如也。

卻觸目驚心。

紅巾男孩繼續說道：“做本大神的徒弟，可是好處多多哦，我能讓你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超凡力量。”

紅巾男孩說著，伸直手臂，一拳打在旁邊的水泥墻壁上，整面墻轟然倒塌。

“怎么樣？想要嗎？”男孩大笑道。

拜師收徒，超凡力量？

伏從文心里苦笑，他對這些東西完全沒興趣，你能給我個完整的家嗎？

忽然間，伏從文察覺出身體恢復知覺。抬頭看時，原來是男孩的手指停止彈動。

是他在控制我的身體？

伏從文緩緩站起來。

目光仍望著女孩燃燒的地方。

他實在中忘不了剛才女孩被黑色火焰燃燒時的痛楚和驚悚，他從她眼里看到了絕望，和自己內心一模一樣的，絕望。

可惜沒能救得了她。

那不如，拉著惡魔一起下地獄吧。

想到這里，一向靦腆的伏從文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和力量，猛得從地上跳起來，直撲向面前的紅巾男孩。

他張大了嘴，準備咬斷男孩的脖子。

面對面的突然襲擊，竟沒有命中。

紅巾男孩的身體好像根本沒有動一樣，可就是躲過了伏從文的撲擊。

伏從文撲了個空，摔在地上。

腰腹處隨即遭到一記猛擊，整個身子像足球般飛撞到墻上。

伏從文的身體在水泥墻上印出“大”字后，“砰”一聲又摔落在地上。

“哇！”

伏從文吐一攤血，全身似火燒般疼。

磐牛邁著大步朝他走來，震得地面塵粒直蹦。他抬起鍋盆般的大腳徑踩到伏從文的手上，像踩煙頭般碾來碾去。

伏從文的手血肉模糊，不成形狀。

他倒也有骨氣，沒喊一聲痛，反倒有種解脫的感覺，甚至哈哈大笑了起來。

刺激得磐牛咬牙切齒踩得更狠了。

頭巾男孩俯下身來，再一次問道：“怎么樣？拜我為師，不僅能擁有超人的能量，還能立刻讓你的手復原，多好的買賣。”

“呸！你個惡魔！”

伏從文一口痰吐向頭巾男孩。

這一擊更是防不勝防，可是頭巾男孩只微微側了下頭，就又躲了過去。

頭巾男孩顯然不耐煩了，臉色陰然，皺眉道：“真是孺子不可教啊，既然如此，就讓你見識一下本大神的厲害吧。”

說罷，男孩站起身，手指開始彈奏，神態陶醉如同一個鋼琴家般享受。

緊接著，伏從文又一次感到自己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手被提起，緩緩伸至眼前，食指和中指彎曲，慢慢地伸向眼眶。

緊貼。

挖取。

“啊！”

一聲慘叫撕裂長夜。

自己的手，將自己的眼挖了出來！

這是怎樣一種痛徹心扉呢！

有那么一瞬間，伏從文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雙眼空空蕩蕩，像是冬夜里沒有關門的屋，凜冽的寒風往屋里刮，刮得渾身每一處關節都像刀鉆一樣疼。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身體猶如置身冰窖之中。

隨即他覺得自己好似被一只大手拎起，在空中旋轉三百六十度之后，被狠狠地拋了出去。

伏從文覺得自己像在空中飛翔。

不知飛了多久，耳邊盡是呼呼風聲。

“砰！”

他覺得自己好像落到了一棵樹的樹冠上。原本并不尖銳的樹枝，瞬間刺穿了他的胸膛、胳膊和大腿。

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只感覺到自己的血汩汩地往外流。

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死人感覺不到疼痛。

伏從文從沒想過，這就是自己的十八歲。就在昨天晚上，他還和祝天商量著以后要干什么。祝天想當飛行員，他還嘲笑祝天說不減肥飛機怎么飛得起來。祝天問他將來想做什么，他說想當老師。

穩定的工資，穩定的假期，吃飽喝足，還能去那么大的世界好好看看。

或許，他能教一些學生，不再像他這樣靦腆，軟弱，庸碌無為；教男孩們將來不會像他的爸爸那樣，對家庭不負責任，對家人毫無愛心；教女孩們不像媽媽那樣，無情地說走就走……

他想哭，可連淚水也流不出來了。

他的眼睛只會流血。

他什么也看不見了。

他動也不想動，覺得冷，想睡覺。

他想，這時要有床被子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