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之地只有黑夜,沒有白晝。
一輪明月,高高懸掛于廣闊的夜空之中。月輪之大,直令人恍惚。現實世界的月亮與之相比,好似米粒比雞蛋。
所以雖是夜晚,也并不使人覺得黑暗,只是給人一種冷冷清清的感覺。
伏從文跟著白隱,沿著一條又細又長的拱橋往前走。橋的名字叫月光橋,是進出月華之地的唯一通道。
橋面上憑空漂浮著數十盞盈手可握的月球燈,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好似魚兒般在空中游來游去。
伏從文和白隱剛一踏上橋面,數十盞月球燈齊刷刷朝他們的方向扭動,一束束溫柔潤澤的光照在他們身上,好似驗證身份一般,上上下下掃個不停。
兩人右手虎口處的月華之印,此時也變得明亮,與月球燈的光芒相呼應。
白隱見伏從文警惕又疑惑,解釋說道:“小文別怕,這是月華之地的身份驗證,你有月之印,已是月華之鐮的一員。”
“這么先進?”
伏從文看著自己的右手漸漸暗淡的月之印,不禁問道:“師傅,如果有外人闖進來會怎樣?”
白隱淡淡道:“這些月球燈的光芒會將他們射成篩子。”
伏從文立刻不說話了。
真夠暴力的。
通過身份驗證后,原本黯淡的橋面亮起溫柔潤澤的光芒,隨著兩人的腳步不斷地往前延伸。
月光橋的盡頭,是無邊無際的花海。
牡丹、梅花、茉莉、菊花、玫瑰……
現實世界的花,這里應有盡有。
雖然沒有陽光,每片花田的花卻都開得繁盛美艷,奪人眼目。
更令伏從文嘖嘖稱奇的是,雖置身于花海之中,卻聞不到任何花的香味。
他忍不住問:“師傅,這里沒有陽光,花也能開得這么燦爛?既然燦爛,又為何聞不到一絲香味呢?”
白隱道:“月光也是陽光,但比陽光更溫和怡花,也更冷漠無情。所以月光下的花雖然燦爛,卻沒有花香。”
伏從文笑道:“雖然聽不太懂,不過這里倒是個拍婚紗照的好地方”
白隱聞言皺眉,低聲說道:“小文,在月華之地切不可提男女之事,這是忌諱,也是規矩。”
“哦哦,好的。”伏從文連忙點頭。
心中卻暗暗嘆息:“到處是花,卻沒有香味。一朵沒有香味的花,大概不能算真正的花。一個連男女之事也不能提的地方,也應是一個冷漠之地,怪不得她們的宗旨會是‘殺光天下負心男’。”
愈往花海深處走,愈覺得冷清怪異。
每片花田中,均有五六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女孩,或鋤草施肥,或采摘花朵。
她們的衣裙與白隱的衣裙制式大致相同,既像古裝,又有著濃郁的現代氣息。
花田中的女孩,個個生得美艷嬌嫩,表情卻是冷漠異常,走路時腳下輕悄無聲,相互言語時也是細如蚊蠅。
她們見到白隱,好似古代時婢女見到主子一般,跪在地上行匍匐大禮。
見白隱身后站著一個男孩,先是大驚失色,隨即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踩得小碎步,遠遠閃開。
伏從文無奈地聳聳肩,暗道:“這是沒見過男人嗎?怎么像見了老虎似的。”
他嘴上問道:“師傅,那些女孩見了你還要下跪行禮?這也太落后了吧。”
白隱面色尷尬,應道:“月華之鐮到現在已創立三百多年,初創時還是古代王朝,一些禮儀規矩傳下來,即是如此。”
“三百多年?”伏從文驚訝得吐吐舌頭,“也就是說,在古代就已有裝備人的存在?”
白隱點頭道:“是的,咱們月華之鐮的創立還不算早,像天機閣、混沌閣,已有幾千年的歷史了。”
幾千年?
幾千年前就有超能力的裝備人了?
開玩笑呢吧。
照這么說,史書上記載的那些奇人異事有可能是真的了?
嘶……怎么有點驚悚的感覺?
這時,又有幾個綠衣女孩向白隱行完禮后,瞧了一眼伏從文,低頭匆匆離開。
伏從文不禁問道:“師傅,這些女孩兒都是從哪里來的?”
“她們?”
白隱聞言,停下腳步,側頭看向遠去的幾個女孩,不由得嘆息一聲,說道:“她們全是現實世界中被遺棄的可憐孩子。”
“被遺棄……的可憐孩子?”
“是的,有人因為天生有殘疾,剛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到垃圾堆里。有人是因為貧困,有人因為暴力,也有人因為孤獨。我們將這些被人拋棄的女孩兒收在月華之地,撫養她們,訓練她們。”
“她們也是……裝備人?”
“是的。”
伏從文聞言,連忙喚起裝備系統,掃描那些女孩,的確都是裝備人,不過裝備等級都偏低,大都是DEF級的裝備。
伏從文又問:“她們進來后,就沒有再出去過嗎?”
白隱道:“多數都沒有出去過。”
“那她們不想念外面的世界?”
“若是十八歲以前來,時間久了也就會淡忘外面的世界,我們也完全有能力重塑她們的信仰與觀念。若是十八歲以后來,會清洗她們以前的記憶,以便重新開始。”
“清洗記憶?”
伏從文又聽到這個詞,脊背發涼。
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女孩為什么面無表情,冷漠異常了。
因為她們沒有關于過去的記憶啊。
沒有過去,沒有家人,沒有記憶。
大概和機器沒什么區別。
伏從文忽然有些同情她們。
自己以前雖然過得窩窩囊囊、一潭死水,但好歹也是活過的證明啊。
伏從文又問道:“師傅,這里既然歷史悠久,想必也是等級森嚴吧。”
他想起看過的那些宮斗文、權斗文,暗道:“這里雖不是宮廷,卻都是些女人,還是被拋棄的女人,說不定比那些后宮里的妃嬪們斗得更厲害。”
想到這里,伏從文不由得打個冷戰。
白隱見伏從文面色猶豫,以為他擔心有太多束縛,便說道:“小文,你不用擔心,這里并非你想象當中那般僵化頑固,當然,也是有一些約束的。”
“哦。”伏從文低聲應道。
白隱遙指遠處一座巨型宮殿,矗立于明月之下,巍峨靜穆。
她說道:“在月華之鐮,最尊貴的是月夫人。那座宮殿叫廣寒宮,就是月夫人的居所。每個人見了夫人,都要下跪行禮。當然,你可能沒有機會見到夫人。”
“不跪會怎樣?”伏從文不禁問道。
白隱輕敲他的腦門,說道:“這里可不是你調皮的地方,千萬別胡鬧。”
伏從文笑著躲開:“知道,知道啦。”
白隱繼續說道:“夫人之下,是六位月婆婆,她們是月華之地的構境師,我們所在的這個異境,便是由六位婆婆合力構建的。六位婆婆腰間系有月華佩,一枚為元佩婆婆,二枚為二佩婆婆,依次類推。”
“婆婆間也分尊卑?”伏從文奇道。
白隱也不答他疑惑,繼續說道:“婆婆之下,是月光使者。月華之鐮共有四位月光使者:皓望,上弦,下弦,暗朔。你師傅我,就是皓望使者。”
“哇哦,師傅是四個使者中最大的?”伏從文喜道。
聽名字就能辨別出大概。
白隱笑道:“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