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周小粒想到昨夜的夢,不由得笑自己太能胡思亂想。她抬頭看了看在灶臺邊忙活的錢氏,一骨碌爬起來下了炕,抬手摟住了錢氏的腰。
“娘,咱早飯吃啥?”
周小粒一邊問,一邊把目光投向了灶上的大鍋。
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下去。
還是黃中夾白的小麥皮,唯一不同的是,里頭還飄著幾粒黃澄澄的玉米粒,把一碗清湯寡水顯得豐富了些。
家里的人個個餓著肚子,這幾根玉米還能吃上好幾天,錢氏也實在是太過精打細算了。
錢氏沒看見周小粒的臉色,臉上漾著笑意。
“等咱們搬回了西廂房,娘就去求你奶奶,看能不能也像你大伯二伯家一樣,種了家里的地就能上桌吃飯。到時候,咱家就不會再用這麥皮子飽肚子了。”
聽著錢氏的話,周小粒倒是欣慰。看來自己的努力和勸說沒有白費,這便宜娘親的腦袋著實靈光了不少。
只是,自從三房搬出了西廂房的次房,那屋子就被蘭氏當成倉庫放東西了,只怕沒那么容易就空出來。周小粒琢磨了一下,還是悄悄地出了屋,到二伯家門前站定了。
等了一會兒,那門前的簾子就嘩啦一響,走出了一個人來。
“你來干什么?”
蘭氏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抬手就把懷里的一盆水潑在了地上。
周小粒卻不吭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蘭氏,嘴角還有幾分笑意。
蘭氏瞧瞧四周無人,心頭更是發慌,抬腳就要往回走。可周小粒卻是伸手抓住了蘭氏的胳膊,驚得她渾身都顫了顫。
“二娘,你什么時候把次房的東西搬走?”
周小粒的語氣還算客氣,聽得蘭氏也松了口氣,抽身甩開了周小粒的手。
“等著吧,我這兩天沒時間。”
仿若占了上風一般,蘭氏的脊梁都挺直了不少。可腳下剛邁出兩步,周小粒的聲音就又傳了過來。
“你不搬也沒關系,”周小粒頓了頓,表情很是平靜:“今天我們搬進去之后,那些東西就是我們家的了。”
“你敢!”
蘭氏臉都綠了,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地看向了周小粒:“你這是偷,是搶!你敢這樣,我就去找……”
“你找天王老子也沒用,”
周小粒道:“有本事你就別搬,看咱倆誰能扛過誰。”
說罷,她笑瞇瞇地看了蘭氏一眼,轉身就走了。
盛夏時節,蘭氏卻覺得后背爬上了一層冰涼的冷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待得吃完了飯,周小粒便簡單地跟爹娘交代了一句,拎著門前的小破筐就出了門。
沿著砧子村一直往北走,到了橫貫村里的小河旁,周小粒便看見了通往褂子山的小路。
“哎,我的衣服要飄到你那兒了,你能幫我攔一下嗎?”
柔和的聲音傳來,聽得周小粒停了腳步。
回頭一瞧,就見橋對岸一個女子正盯著自己,面上的表情還有些焦急。她沒多想,伸手就撈起了小河里的粗布衣裳,又朝著那女子揚了揚手。
待得那女子氣喘吁吁地到了近旁,周小粒才發現她竟是鄰居張家的二兒媳婦,崔氏。
這崔氏看起來很年輕,甚至有些稚嫩。橢圓的臉蛋上綴著一雙亮亮的眼睛,長得很漂亮。
“你……”
周小粒指了指崔氏碩大的肚子:“你都快生了吧,怎么還出來洗衣服?”
說完了話,周小粒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這崔氏從鄰村嫁過來不久就懷了孕,原主幾乎沒見過她,自然也不知她究竟是什么個性。
崔氏卻是靦腆地笑了笑,伸手接過了周小粒手里的衣裳:“我身子重,不能下地干活,洗洗衣服應該的。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也許是見多了白眼,見崔氏如此和善,周小粒的心里倒是暖暖的。
“洗完了快回吧,瞧著你肚子這么大,估摸著預產期就是這幾天了。”
話音未落,周小粒卻見崔氏的眼里生了幾分疑惑。
她一時反應過來,恨不得去扇自己的嘴巴。原主周小粒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哪里會知道婦人幾時生產的奧秘?
好在崔氏也沒多問,眼神里的疑惑閃了閃,就過去了。
周小粒有些尷尬,瞧著日頭也愈發足了起來,便趕緊告別了崔氏,上山去了。
還是之前的那條路,只是這一次,周小粒不是為著去采蜂蜜,這腳步就慢了些。待得爬到半山腰,瞧著前頭林子密了一些時,已經過了午時了。
昨天也不知是不是困糊涂了,竟要來這褂子山找山參。眼下都爬到半山腰了,別說山參,周小粒竟是連山參的須子都沒見到一根。
想想也是,這山離村里這么近,崎嶇陡峭的山脈都被踏出了一條路來,肯定是常有人來的。
周小粒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懊惱之余,周小粒的心里不由便有些絕望。想想眼下家里的境況,周小粒更是連下山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屁股就在身旁的老松樹根下坐了下來。
可這一坐,倒是讓周小粒發現了點不同尋常的東西。
樹根旁這幾團拇指大小的東西,是……松茸?
真的是松茸!
周小粒有些激動,不顧樹根附近土壤濕潤,趴在地上便仔細地瞧了起來。待得看個清清楚楚,周小粒更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動,差點兒像個精神病一樣大喊一通。
松茸這東西,周小粒最初還是在祖父的中藥抽屜里瞧見的,據祖父說,這東西藥用價值非常高,但野生的也非常難得。
再后來,是周小粒工作之后,在一次外出的時候機緣巧合吃到的。
那個鮮味兒,直到很久之后還讓周小粒回味無窮,簡直秒殺一切菌類食品的味道。
價格上,自然也秒殺了一切菌類食品。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人認不認這東西,可系統里有回收物品的功能,想來也是不愁出路的。眼下這幾顆小小的團子一樣的松茸,讓周小粒簡直看到了未來發家致富的曙光。
她坐在原地平靜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去挖那幾個團子,輕手輕腳,生怕有一點破壞。待得把松茸毫發無損地放進小筐里的時候,周小粒才松了口氣,心里的雀躍蓋過了一切。
她聽祖父說過,松茸之所以叫松茸,是因為只生長在松樹下頭。前頭的林子那么密,這松樹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周小粒這樣想著,腳下幾乎生了風,拎了小筐就要走。
可一回頭,一雙探尋又帶著戲謔的眸子就盯上了她的眼睛。
周小粒心里一沉,腳步略頓的同時,也看清了集聚在自己跟前的所有人。
宋家姝,周豆苗,還有四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女孩,正齊齊地盯著她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