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鬼小姐
- 江心白鹿
- 木木姜
- 2212字
- 2020-04-19 22:42:48
島城沒有人不知道,白家是釀酒起家的,從不知道哪一個老祖宗開始,凡是逢年過節,親朋聚會,都少不了白家的純釀上桌。
醇香陳釀,回味悠長。
自白鹿的祖爺爺輩開始,精明的當家人,結交商隊,擴大銷路,把白家的酒運往各省。又挑選水源甜美的鄉下買下大片空地,建起幾處分酒莊。
一輩人的功夫,家業就大了幾十倍。
白鹿打小最喜歡聽的不是童謠,而是祖爺爺如何左右逢源開闊市場,如何謹慎謀劃智斗山匪。
那些混著真實與夸大的俠肝義膽智勇雙全,是幼小的白鹿心中會發光的傳奇,永遠不滅的信仰。
到了白鹿的父親白林這一代,洋務運動主張師夷長技以制夷的觀點遍及全國。
一波一波的官派留學生出國深造,在民間也激起了效仿之風。殷實富裕人脈廣闊的家庭紛紛以將孩子送出國喝點洋墨水為榮。
白林出國讀過幾年書,見過了外面的世界,思路靈活,在經營自家酒莊的基礎上,也做一些洋酒的貿易生意。
在外見過了一夫一妻簡單忠貞的家庭生活,深感一夫多妻是自尋煩惱的愚昧陋習。
于是白林就成了這十里八鄉罕見的不納姨太太的闊老爺。
長女白蘭和次女白鹿,便是這家境殷實又民主開化的白家里兩位千嬌百貴的掌上明珠。
可眼下,這二明珠白鹿小姐連魚目都不如了。
額頭上鼓著一個大包不說,傷處未破,瘀血下行,連著眼眶和鼻梁都是一片淤青黑紫。
還不如撞破了流點血,這簡直是毀容。
白鹿平生第一次覺得頭硬也是一種弊端。
雖然白鹿已經添油加醋的向大家講述了自己如何無辜遭遇力大如牛窮兇極惡的劫匪,又如何機智勇敢當機立斷地擺脫了歹徒,依然沒有逃過母親大人長達一個月的禁足。
正巧父親去外省處理一些分酒莊的生意,不在家中。
母親姚英先是哭了好幾天,又罵了好幾天,又去警署報了案。
更是吩咐下去不許小姐出家門一步,生怕賊人找上門來打擊報復。
平白無故的遭遇了無妄之災又被硬生生關在家一個月,白鹿覺得自己滿臉都寫滿了倒霉透頂。
這些日子,母親大人恨不得把全島城最好的大夫醫生都叫來看傷,看來看去也只是普通的跌打損傷。
各種山珍海味特效靈藥的滋補下,臉上的淤青很快褪去。
因著終日只能在花園里溜達,一個月下來,白鹿養的白白胖胖,填了好幾斤膘,一張瓜子臉都圓潤了起來。
這天天氣晴朗,母親去舅舅家找舅母小坐,晌午未歸。
午飯時間,白鹿吩咐丫頭們擺了吃食在花園的涼亭里。
一份金華火腿蒸熟切片撒上佐料,一份糖醋小排,一份油爆大蝦,一份酸辣三絲肉羹湯,一塊栗香提子蛋糕。
這樣中不中洋不洋酸甜咸油俱全的一頓午餐,大概只有白鹿會這么搭著吃,還不覺得怪異。
開了一瓶紅酒醒在旁邊,白鹿就吩咐丫頭們都下去,不必伺候著。
一個人吃著火腿片,喝著紅酒,看著俠義話本,悠然自得。
四月天,桃紅柳綠,暖風拂面,獨坐涼亭,好生愜意。
不知是祖輩的遺傳還是打小就浸在醇厚的酒香中長大,白鹿的酒量好的不像個女孩子。
別人家的小姐喝下幾口酒就面若桃花,白鹿非要四五杯下肚才朦朧微醺。
因此姐姐白寧就常奚落白鹿喝酒是牛飲不知其味。
白酒辛辣勁足,白鹿不大愛喝,反倒是父親進口的紅酒很對白鹿的胃口,經常去討了回來小酌。
若是生在別家,未結婚的小姐隔三差五討酒喝,不知要怎么吊起來打。
幸虧是生在白家,生成了白林的女兒,才能這般自在肆意。
白寧已經結婚兩年,家里只剩一個白鹿,更是由著她性子養。上學堂,去跳舞,甚至喝酒,學開車,樣樣俱全,簡直要養成了一個男孩。
白鹿自飲自樂地喝下一杯紅酒,又倒了下一杯。
還未來得及飲第二杯,一陣喧囂聲由遠而近。
一行三四個來客沿著花園小徑向白鹿走來。
打頭的便是表哥姚松崖。
白鹿一見來人是姚松崖,轉身就想把紅酒和酒杯藏起來,可身邊又無丫鬟,頓時大囧。
雖說現如今小姐太太出門吃飯喝點小酒怡情已是常態,但是被未婚夫發現自己一個姑娘在家中自酌自飲總是有失體面。
來不及收拾,白鹿只得把酒瓶和酒杯放在了石桌下面,自己站起來,擋在桌前。
“鹿鹿怎么在外面吃飯,不怕見了風。”轉身的功夫,姚松崖已經走到了眼前。
白鹿滿心都是桌下的酒,彎起眼睛笑得心虛。
姚松崖倒是未發現白鹿的小心思,一如平常的噓寒問暖:“傷才剛養好,身子虛不能大意。”
“表哥這么一說,是覺得身上有些涼,我們進屋說話吧”,白鹿一心只想逃離現場,拐過姚松崖的胳膊就往屋里走。
跟姚松崖同來的一男一女,緊隨其后。
走在最后帶著黑色氈帽的男子步子一頓,瞟了一眼桌上雜七雜八的吃食,桌角的話本,又往桌下一掃,還剩半瓶的紅酒和一只酒杯。
還是個酒鬼。
男子眼神微動,又很快消失在冷峻的面龐中。
進了屋,白鹿這才收好心虛,招呼來客。
“這兩位是誰,表哥你也不給我介紹。”
“這位是我爸好友的女兒慶小姐和她的表兄林先生”
慶小姐,這個姓可不常見。
“您好。”
白鹿含笑打著招呼,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一頂大禮帽戴在頭上,露出烏黑的長卷發,櫻桃般飽滿的小嘴,一身紫羅蘭色洋裙極好的修飾了腰身,身材小巧,是個精致的美人。
慶小姐并未應聲,只微微頷首,有些傲氣的模樣。
倒是慶小姐的表兄林先生摘了遮面的黑氈帽放在胸前,微微欠身回了個禮,十足的紳士范。
“白小姐,幸會,鄙人林青江”
這一聲招呼出口,白鹿突的感覺像是聽見一道響雷在耳邊劈開。
林青江欠身回禮,此刻已經站直身姿,一雙幽深如墨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白鹿。
“你”,白鹿看著這張刻在腦子里的俊美臉龐,心像是掉進了冰窟,啞然失聲,雙腿一軟,直直的就要跪坐在地上。
姚松崖不知道白鹿心中的晴天霹靂,一臉茫然。
倒是林青江上前一步,扶住了白鹿手臂,用只有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道,“白小姐不是這般膽小的人吧。”
是那個偷車賊!
是那個劫匪!
他沒有死!
他找到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