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又將城東的歌坊給砸了。”王管家關上大門就開始邊跑邊喊，那尖銳的嗓音充斥著秦府的各個角落。

秦老爺聞聲立馬趕來，秦府大門口，城東歌坊的老鴇帶著幾十號壯丁將秦府大門圍得水泄不通。周圍還站著不少看熱鬧的百姓。見秦老爺一出來，老鴇就哭得梨花帶雨。

“秦老爺，小女子做的可是小本生意，平時只能養家糊口。秦小姐一言不合就砸了我的家當，你讓我們這些人可怎么活下去啊，嗚啊啊～”

秦老爺眉頭一皺緩緩開口：“老板娘你算下一共損失多少，秦某賠償便是。”

老板娘立馬化啼為笑，一臉諂媚的遞上一張清單：“秦老爺，我都算好了，一共是一千六百五十三兩六錢，您給一千六百五十兩就夠了。”

秦老爺收下清單，看都不看一眼，就朝王管家喊道：“王福，取錢來。”

“不準取錢！”。一聲吆喝傳來，眾人聞聲抬頭，只見一身青衣，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這位便是那砸了歌坊的秦家三小姐，秦平樂。

秦老爺暼了秦平樂一眼，繼續吩咐王管家：“王福，取兩千兩過來。”

秦平樂一聽急了：“爹，我就砸了她幾張破桌子和幾個破杯子，他就開口要一千多兩，您還賠她兩千兩，不帶她這么訛人的，您是不是傻啊？”

秦老爺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平靜：“王福，帶小姐進屋，賠錢，送客。”然后轉身進府。

秦三小姐被家丁拖著，嘴里還不停的喊：“爹，不能賠錢，不能賠啊……”

老鴇拿著銀票，樂得合不攏嘴，帶著大隊人馬樂呵呵的走了。路人不禁感嘆，秦家可真有錢。

客廳里，秦平樂跪在地上。偶爾抬頭看一眼秦老爺。秦老爺手持藤條，手背在后面。也不說話，就在秦平樂眼前走過來又走過去，不時還嘆氣兩聲。晃得秦平樂瞌睡都來了，哈欠不停。

秦平樂抬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說：“爹，您轉得我頭都暈了，您倒是趕緊問吧，問完我好吃飯睡覺去。”

秦老爺看她惹了禍，還滿不在乎的樣子，氣得手舉藤條，想要打下去又舍不得下手，只得化悲憤為怒吼：“說，你錯哪了？說。”

秦平樂抬頭一臉無辜的回答：“爹，我沒錯。是那老鴇見錢眼開，逼良為娼，我看不過才……”

“才砸了人家歌坊的？”

“我沒有，我就是不小心撞倒了她幾張桌子，摔了幾個杯子。爹您就賠了人家兩千兩，心疼死我了。”

“你還說，身為女兒家，你成天不是混跡青樓賭坊，就是跟市井混混為伍。前天踢了人家賭館，今天砸了人家歌坊，讓你去相親，你不是把張家少爺推河里去了，就是把李家公子的頭發剪了。你再這樣下去，哪家公子還敢娶你？你就等著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當這杭州城的笑柄吧。”

秦平樂歪頭嘀咕著：嫁不出去不是還有您養著我嘛！

“你再說一遍？”

“不是，爹，那也不全是我的錯啊。我砸賭館是因為，他們出老千。二狗子的娘親生病，沒錢醫治。二狗子沒辦法去賭館，贏了錢，他們就不放二狗子出來，還要卸了二狗子的胳膊。你說二狗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娘怎么辦啊？還有，歌坊的老鴇，她見錢眼開，逼良為娼。小蝶是賣藝不賣身的，她竟然強迫小蝶賣身，我不能看著人家姑娘被糟蹋，我見死不救吧？還有那張家少爺，就因為他身旁的小廝說了句我長得漂亮，他就要挖了人家的眼睛，我看不過才將他推到河里，那河水才過膝，又淹不死他。還有那李家公子就更過分了，她先騙譚家小姐私定終身，而后又拋棄了她，還企圖用花言巧語騙我，我只是覺得他這種人不配娶妻，理應做和尚去。還有……”

“夠了夠了，你還有理了？女兒家家，你成天打打殺殺，混跡市井，不學無術，學的都是些潑皮無賴的行當。你看看這杭州城的世家大族都是怎么評價你的。我秦家的顏面被你丟得全沒了。”

“爹，不是你說做人只要平安快樂就好，不要在意他人的風言風語的嗎？”

秦老爺氣得大罵：“你倒是會斷章取義，我平時就是這么教導你的？我看你也不需要什么教導，多打幾頓你就知道自己錯哪了，”

秦平樂聽聞立馬跪得端端正正：“爹爹要是當真覺得我錯了，那你便打一頓出氣吧。”

秦老爺見她不僅犟嘴，還主動求打，這是掐著自己不敢打她了，今天要是不打她，自己怕是以后在她心里半點威嚴也沒有了。揮下藤條，輕輕的碰了一下秦平樂。秦平樂便大喊大哭起來：“啊，疼死了，爹你輕點啊。啊……”

秦老爺氣得咬牙切齒，又來這招，每次還沒碰到她，就鬼哭狼嚎的，讓她娘聽見，又得不依不饒。看來今天不真打她身上去。還真是對不起她這慘絕人寰的哭喊聲。可是真下手吧，還真舍不得。

正在此時，秦老爺暼見一抹紅色身影朝客廳這邊來了。秦老爺立馬提高兩個音調，舉起藤條罵道：“你成天不務正業，大家閨秀的樣子，你是一點沒學到。市井無賴的本事，你倒是學得挺全。成天給我惹是生非，我今天就打死你，省得給我丟人現眼。”說罷，舉起的藤條就要落下去。

正當藤條快要落下的時候，一個紅色的身影撲到了秦平樂的身上。開口就帶著哭腔：“你要打死她，就先打死我吧。”

撲上來的正是平樂的娘親柳惜音，柳惜音雖然已將近四十，可因原本容貌姣好。加之保養得當，看起來就跟二十歲的小姑娘一樣。楚楚動人，不可方物。正因如此，秦老爺是相當疼惜他的這位夫人。

秦老爺看見夫人撲了上來，佯裝生氣丟掉手上的藤條。指著秦平樂：“你就慣著她吧，你看看她這德行，以后誰還敢娶她。”

柳惜音頂道：“沒人娶就沒人娶，我們秦家養得起。”

秦平樂看見秦夫人來了，立馬來了底氣。附和著說：“對，養得起。”

秦老爺指著她們娘倆，氣得手指發抖。索性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秦夫人趕緊扶起秦平樂，滿是心疼：“樂兒，我看看，沒傷到吧。”

“娘，我沒事，你呢？爹爹剛才可有打到你。”

秦夫人立馬一臉自豪的說：“他哪舍得打我。倒是你，下次做事能不能干凈一點，總讓人抓了把柄，叫你爹爹賠錢。”

秦平樂腦瓜一個激靈說：“對啊，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我就立馬換一身女裝，嬌滴滴的死不承認是我干的。他們能耐我何。”

秦夫人拉著秦平樂坐下興沖沖的問：“樂兒你也是，成天往外跑，盡給你爹惹事，說說，這次又惹了什么事？”

秦平樂煞是自豪的開始講起她的光榮事跡：“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那個小曲唱得很好的小蝶嘛。小蝶不僅歌唱得好，人長得也漂亮。雖然她在歌坊唱歌，但是家世清白，賣藝不賣身，賺錢給弟弟讀書，是個很勵志的女子。前幾天有個好色之徒盯上了她，她害怕就告訴我。所以這兩天我就去歌坊去得很勤，果然今天被我碰到，那老鴇強行逼小蝶賣身。我一時氣不過，就跟那幾個抓小蝶的小廝打了起來。還把老鴇打了，那老鴇當時跪著求我，以后絕對不逼小蝶賣身，我才作罷。誰知那個不要臉的，轉身就帶人來家里坑了爹爹兩千兩。你說爹爹怎么那么傻啊？”

秦夫人拍拍秦平樂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你爹那不是傻，是大智若愚。你也是，下次出門多帶幾個小廝，你和書香萬一遇到厲害的，傷著了可怎么辦？”

“娘你就放心吧，這杭州城打得過我和書香的可沒幾個。”

“女孩子會點武功傍身是好的，可是你爹也說得對，女孩子家家，不能成天打打殺殺。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嫁人的事了，你姨媽家的姨哥，品貌端好，跟我們家又是親戚，你姨媽又疼你……”

秦平樂一聽她娘又念經來了立馬起身邊往外跑，邊說：“娘，那個我去看看書香傷著沒，改天再找你聊天。”

秦夫人無奈的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這孩子，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

房中，秦老爺摟著夫人柳惜音，柳惜音的頭貼著秦老爺的胸口嬌滴滴的說：“子明，樂兒眼看就要十八了，還沒有收心成親的心思，這可怎么辦？”

秦子明把玩著夫人的頭發說：“我可管不了她，這種婚姻大事，除非她自己松口，逼她，怕只會適得其反。”

“打她的時候，不是挺有威嚴的，正經事兒倒是會推脫。”柳惜音一把推開秦老爺，獨自坐到床邊上。

秦老爺摸摸鼻子，滿是無奈，還略帶著委屈。他能怎么辦？攤上這娘倆，他是怎么做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