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夫人被這天大的喜事砸中,一時半會兒還反應不過來,李福祿也不著急,靜靜的在一邊候著。這一刻,慕老夫人的手不斷地顫抖著,連拐杖都拿不穩了。如意率先跪下,“恭賀老夫人大喜!”
慕老夫人叫起如意,努力克制住心中的震撼,她知道慕琳瑯受寵,卻沒有想到皇上竟然能給她昭儀之位,能以從五品官員之女的身份一路成為昭儀娘娘,琳瑯做到的實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慕老夫人忍不住想,將來慕琳瑯若是有幸懷上皇嗣,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此次救駕有功,不僅兒子從一屆從五品小官榮升承恩伯,自己也受封一品誥命,慕家總算是邁入了頂級世家之流,而這一切,都是慕琳瑯帶來的。
比起慕府的喜氣洋洋,此時的鳳棲宮的氣氛卻壓抑至極。皇后陰沉著臉坐在主位上,猛地將茶盞放在桌上,茶盞發出啪的一聲,水花四濺。南絮大氣都不敢喘的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皇后嘲諷一笑,“好一個承恩伯,呵,皇上也不怕折了他的壽!不過是一個從五品小官,靠著裙帶關系竟也躋身世家之流,何其可笑!”
“還有那慕琳瑯,性子囂張跋扈,持寵而驕,皇上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給她昭儀之位,他還真是看上了這慕琳瑯!”南絮顫聲道:“娘娘慎言,隔墻有耳啊!”
皇后面色猙獰,“母親也是個沒用的,管不住父親,盡會給本宮添麻煩,你看看這信上寫的,句句都不離本宮那個侄子,他整日里不是尋釁滋事就是打架斗毆,都要靠本宮來解決。”
南絮無奈的勸道:“奴婢知道娘娘您心里苦,但那畢竟是您的親人啊!”
皇后長嘆一口氣,“本宮也實在沒有辦法了,本宮護的了他們一時,護不住他們一世啊。本宮如今能靠的,不過是與皇上多年夫妻的情分,可這情分也總有耗完的時候,到時候又該如何呢。”
皇家圍場。
德妃營帳中,檀香的味道靜靜的彌漫開來,德妃正在抄寫往生經。一卷抄完,她呼出一口氣,揉了揉眉心,看向桑梓,“宸昭儀那邊怎么樣了?”桑梓回道,“皇上一直守在那里,片刻都不曾離開。”
德妃眸中帶著一絲黯然,當年她小產時,他也不過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轉身離去了。本以為是他不喜歡她,后來才知曉他本就是個冷心冷肺的人。
不過就是在無情,對宸昭儀卻是不同的,至少她從未見過他對人如此溫柔,不僅給了她寵愛與尊榮,連心也雙手奉上。
桑梓眼圈一紅,“皇上喜歡宸昭儀,可娘娘也跟了皇上這么多年,皇上便絲毫不念舊情嗎?”德妃清淺一笑,“你明明知道,皇上對我,從來都沒有過情。”
官員家眷處。
王氏焦急的等在營帳內,坐立不安,慕舟何則走來走去,不停的轉圈。這時,一個小太監走來,手中拿著圣旨,慕舟何眼前一亮,拉著王氏上前,跪下接旨。
小太監宣讀之后,慕舟何與王氏頓時愣住了,那小太監恭喜道:“慕伯爺與伯夫人大喜。”慕舟何驚喜的道:“謝皇上隆恩,只是這位公公可知宸婕妤如何了?”
那太監微微一笑,“那位如今已是昭儀娘娘了。”慕舟何與王氏喜不自勝,王氏追問道:“昭儀娘娘身子可還好?”小太監拱手回道,“已無大礙,皇上體恤昭儀娘娘,特召伯夫人前去陪伴,伯夫人收拾一下,這就隨奴才走吧。”
王氏喜形于色的吩咐丫鬟收拾東西,半刻后,隨那小太監向御帳走去。因慕琳瑯中箭不能挪動,且有王氏相伴,璟宸帝便另外蓋了一座御帳,供自己居住。
王氏小心翼翼的走進御帳,一進去,就見琳瑯穿著一件中衣,臉色蒼白的靠在軟枕上,床邊坐著一位身著玄黑色繡五爪金龍袍子的年輕男子,兩人嘻笑著。
王氏心中大驚,忙跪下行禮,“臣婦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慕琳瑯嬌笑一聲,“墨尋,你把娘親嚇到了。”璟宸帝哄到,“是夫君的不是,”轉頭看向王氏,溫和的道:“慕夫人快起來吧。”
王氏被琳瑯一句夫君嚇住了,半晌才清醒過來,連忙從地上爬起,“臣婦謝皇上隆恩。”琳瑯撲哧一笑,道:“娘親不必拘謹,墨尋是我夫君,本是理應叫娘親一聲岳母的。”
王氏惶恐道,“琳瑯不要胡言亂語,皇上乃九五之尊,豈能,豈能...”璟宸帝刮了刮琳瑯的瓊鼻,讓李福祿扶起王氏,“慕夫人不必如此生疏,你既是瑯兒的母親,也擔得起這聲岳母。”
王氏正要告罪,慕琳瑯笑著開口道:“娘親快過來,女兒好想你,女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娘親了。”王氏瞬間眼眶通紅,但仍是動作拘謹的上前,站在床邊。
璟宸帝見此對琳瑯道,“那夫君便不打擾你們母女敘舊了,有什么事盡管找李福祿,他就在旁邊。”琳瑯點了點頭,看著璟宸帝離開。
王氏舒了一口氣,眸中帶著不可思議,有些膛目結舌的道:“琳瑯,你,你和皇上便是如此相處的?”慕琳瑯頓時哭笑不得,“不是跟您說了么,墨尋待我極好,讓我私下里叫他夫君。”
王氏嘆息道,“便是我與你父親,也不曾如此舉案齊眉,琴瑟和鳴。還有,聽聞你中箭,受了重傷,現在身子怎么樣?”慕琳瑯笑了笑,“娘親不用擔心,墨尋吩咐太醫給我配了九花玉露膏,保證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王氏這才放下了心,琳瑯問道,“皇上說會有封賞,不知家中如何了?”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托你的福,老爺已經是伯爺,你祖母受封一品誥命,娘親如今也是二品夫人了。”
慕琳瑯開心的笑了笑,“回頭定要好好謝謝墨尋。等我回宮,養好了身子就召祖母進宮。”
接下來的狩獵如期舉行,慕琳瑯只能躺在營帳里養傷,甚至連烤肉都碰不得,王氏嚴格的監督著她。
慕琳瑯看著云想吃著香噴噴的烤鹿肉,那鹿肉被烤的油光發亮,散發出陣陣濃郁的肉香,慕琳瑯忍不住撒嬌道:“娘親,你就讓我嘗一點嘛,這天天喝白粥,我嘴里什么味道都沒有了。”王氏板起臉,“不行,太醫說了,養傷期間不得沾葷腥。”
慕琳瑯可憐兮兮的看向站在一旁看好戲的璟宸帝,璟宸帝咳嗽一聲,“慕夫人說的對,不能慣著你。”經過幾天的相處,王氏終于能正常的面對璟宸帝了。
云想偷偷朝琳瑯笑了笑,琳瑯頓時惱羞成怒,“娘親,你看云想!”王氏無奈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是這么愛撒嬌,也就皇上愿意寵著你。”
十日后,到了回宮的日子,慕琳瑯的傷也好了大半,她依依不舍的拉著王氏的手,“娘親,女兒舍不得你。”
王氏淚眼朦朧的道,“琳瑯,你如今已經長大了,娘親不可能一直陪著你,你一定要保重,雖有皇上護著你,但后宮險惡,自己也要萬分小心。”
慕琳瑯含淚道,“女兒明白,女兒是慕家的依靠,就是為了慕家,女兒也會好好保護自己,不讓娘親擔心。”
回宮的御輦上,琳瑯依偎在璟宸帝懷中,昏昏欲睡。璟宸帝則靜靜的批閱著奏折,忽然,他眸光一厲。皇后反應還真是迅速,不過是給慕家封了個爵位,還未給予其他封賞,這么快就坐不住了。
以吳大人為首,幾名官員聯名上書,斥責慕舟何無功受祿,宸昭儀雖然舍身救駕,但慕舟何本身并無功績,受封承恩伯實在難以服眾。
璟宸帝冷冷一笑,本來不想這么早動他的,但他既然如此迫不及待,就不必在手下留情了。何況后宮之中若是皇后沒了家族,折騰不出什么來,也好為瑯兒鋪路。
回宮第二日早朝,吳大人昂首挺胸的上前道,“臣有事請奏。”璟宸帝眸色不明的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哦?”
吳大人一臉大義凜然的道,“臣要參承恩伯一本。”慕舟何被點到名,頓時心中一緊,雖然早有準備,知道皇上這般厚愛會招來朝臣嫉恨,但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
吳大人繼續道,“宸昭儀救駕雖有功,但皇上已封了昭儀之位,宸昭儀不但不知足,還為母族邀功行賞,實為挾恩圖報,更不該后宮干政,此大罪也。承恩伯教女不嚴,難當大任,還望皇上收回成命!”
幾名官員同時上前呼道,“請皇上收回成命!”
璟宸帝波瀾不驚,拿起一本奏折扔到吳大人面前,冷冷的道,“你仔細看看。”吳大人心里發虛,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撿起奏折,翻閱起來。
其他朝臣紛紛好奇的看著他,只見吳大人一開始還一臉坦然,過了一會兒,他面色漸漸發白,汗珠一顆顆的隨著臉頰流下,他的手不斷的顫抖著,看完后,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的磕頭道,“微臣有罪,微臣有罪,皇上看著皇后娘娘的份上,饒微臣一命吧。”
璟宸帝聲音中帶著無盡寒意,“吳鐘貪污三十萬賑災銀兩,罪不可赦,抄家查辦,所得銀兩全部充公,全家流放三千里,三代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