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忘了,忘了,忘了,忘得一干二凈了。
她猶新記得,當時她一直看不見,度數一直增一直增一直增,增到最后……
白茫茫一片。
她知道,這是極限了。
只要到了極限,就是什么也看不見了。
就算配鏡人意識到有如何?
他還不是在前兩度相差五十度之間徘徊一直問你“這個更清晰?還是哪個更清晰?”
他的職責如此,他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個更清晰,我不知道哪個更清晰,我可以做出一個選擇,不要讓他再問我,可是,我不敢做。
我寧愿選低的,我也不愿意選高的。
有時候,就是那樣,你選不出來,你不敢選。
如果有人問你,你眼鏡多少度的?
我該怎么跟別人說我八百我九百?
是的,就是有人問了我。
那是去年年頭,我三姐男朋友見家長,請我們去吃大餐,是中午,當時我期末考試,考完早上,趕著吃大餐。
等我到那里時,差不多下午一點半了,所有人都吃完了,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正吃著,舅媽笑呵呵地問我:“你眼鏡多少度?”
我說:“我不敢說?!?
她雖然只是重復了一句“不敢說啊?!陛p飄的一句話,我雖然也沒什么表情低頭喝湯吃肉,但是,我的腦海還是飛了一遍。
我媽近不近視我不知道,我想眼花。
我爸近視。
我大姐近視。
我二姐近視。
我三姐近視。
我弟也近視。
我媽不知道多少度。
我爸不知道多少度。
我大姐大概一兩百。
我二姐大概三四百。
我三姐大概四五百。
我弟大概兩三百。
我大姐二十多歲近視。
我二姐上高中近視,大概十七八歲。
我三姐小學六年級戴了別人的眼鏡,大概十三十四歲。
我弟也是戴了別人的眼鏡,具體幾年級不記得了,但是,終歸沒有我早,也沒有我深。
現在最早,五年級,最深一千不是夢。
…
測驗之際,我隨便選了一個低的度數,配鏡人三四十的樣子,戴著眼鏡,他笑呵呵地放下貼有幾百度標簽的凹透鏡,走到收銀臺寫單子:“你這度數很高啊,左眼一千一百,右眼一千零五十,要好好保護眼睛啊?!?
輕松說著,又說道:“多轉轉眼珠子,多遠動遠動,多出去走走,不要總待在家里,多看看綠色植物,40分鐘用眼休息一下再來,不建議熬夜啊,十一點之后就是熬夜,熬夜的話也要開燈,或者把手機的亮度調低,不然反光會閃光?!?
“度數越高價格越高,你這八百塊,明天過來拿就可以了?!?
童彩靈面無表情,賴惠芹震驚:“怎么這么高?”
配鏡人只是笑了笑,“不良用眼,看手機多,沒能得到休息,自然高?!?
賴惠芹仍蹙緊眉頭。
童彩靈只是近看手機,無怨無悔地付了八百塊錢。
…
走了,賴惠芹拉著她講個不停。
“不能去上班就請假幾天,不能上課也是。”
“別把工作當命,別把學業當命,眼睛最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