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厭快步來到魚啄靜身邊，剛才離得有一段距離，他無法聽到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話。

加上他其實并不愿意跟秋夢涼直接對峙，想盡可能的回避一切和秋夢涼短兵相接的場合。那種陌生感讓他感到窒息和頭暈目眩，他不想再體驗第二次。所以等秋夢涼走了，他才后腳跟上。

“秋被伊曼控制了。”江厭看著不遠處那踏上木樁走上平臺的背影說，“我們得救她。”

魚啄靜撤回目光，面無表情地望向江厭，“行了，別裝傻了。秋的確和之前不同的，但這跟伊曼無關，伊曼還沒有能力去改變一個人思維。除了那把百發百中的槍，秋的一切仍然屬于她自己。”

“我知道。”江厭低下頭，看著自己穿草屑的腳尖，一個多月沒撿的長指蓋里臟兮兮的嵌滿了泥漬，他突然嘆了口氣，“算了，變就變了，或者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接下來她就該去接觸先知了，我們難道不制止她？”

“你想怎么制止？”魚啄靜反問道，“用本質替換讓秋出丑，前提是伊曼和秋對你沒有防備。還是說冒著4891覺醒者激增，讓世界陷入災難的風險強行扭轉局面？你還沒明白嗎？為什么是秋‘成為神’，而不是伊曼。”

“他們想牽制我。”江厭忽然覺得嘴巴干燥，口渴得要命，“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會向秋動手...可那是之前！秋已經做出改變了，她向那個遙遠的目標正式邁出了一地步。至少我不能再繼續站在原地。”

“你的目的是什么？”魚啄靜突然說，“秋夢涼想繼續完善她的論文，利用她的論文來給江北，以及給你報仇，推翻大書庫的知識統治。那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我記得我從未問過你這個問題。”

“原先我想阻止她，不想讓她步我曾經的后塵。”江厭自嘲地笑了笑，“后來我想為她保駕護航，至少幫她處理掉伊曼，盡可能的斬斷荊棘。但伊曼和秋的互利關系又讓我不知所措...”

江厭頓了一下，接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直到現在，我剛才看到秋夢涼臉上陌生的神情時，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她所做出的改變時，我才清楚，她對此所懷抱的決心和信念完全超出了我之前所有的預料，我一直都小瞧了她。并且她已經不知不覺地在這條路上走了太長的距離，以至于把我遠遠的甩在了后面。我走過這條路，知道這條路到底有多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給弄得一命呼嗚，甚至是像我以前一樣，生不如死的茍且于世。即便秋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對一切即將襲面而來的重重危機無所畏懼，可是...”

江厭抬起頭，看向已經踏上平臺，但被古爾伸手攔住去路的秋夢涼，隨即繼續道，“可是我不愿看到她承受這些，而恰好她也和我抱有相同的想法。既然我們必定要分道揚鑣，注定會在同一條遍布危險的道路上奔跑。那我為什么不能比她跑得更快，由我去撞碎那些荊棘和障礙，去給她開一條相較安全的，通順的前路。更何況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一個人就算再怎么倒霉，總不能失敗第二次，第三吧。”

魚啄靜沉吟了少頃，她的神情并沒有多少改變，但目光中卻隱約地閃爍其莫名的光澤，“看來你已經決定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吧。既然秋讓你看到了她的選擇，那么你也讓她親眼看看你的選擇。”

說著，魚啄靜拍拍江厭的肩膀，后者當即動身，快步走向高塔平臺。急于和秋夢涼再次會面的江厭沒有回頭，因此沒能看到魚啄靜嘴角那悄然揚起的一抹細小的弧度。

高塔平臺上，秋夢涼沿著并排倒下的兩根長木樁順利登上了平臺。

可她還沒朝先知邁出一步，便被古爾張開手攔住去路。秋夢涼沒見過古爾，于是開始回憶她所了解的有關于先知的信息。先知有兩個女兒，一個死在火焰中，一個被偷偷送了出去，卻唯獨沒有兒子。

“你不能過去。”古爾開口了，語氣足夠冷靜，“你不是神，你能騙得了所有人，但騙不過我。現在我更加確定這點，理由很簡單，因為你聽不懂我說話。面對未知，人總是不必可免的會感到疑惑，你的眼睛里正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但真正的神是全知全能的，它決計不會像你現在一樣。回去吧，無論你想做什么，我不會讓你靠近先知的，先知需要安靜。”

即使對情緒語言一竅不通，秋夢涼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抗拒和敵意。

她緊了緊右手手里的槍械，這把槍被伊曼徹底改造過，它將會向一切視圖對秋夢涼發起攻擊的人自動射出子彈。倘若古爾耐不住性子，像剛才那八人四獸一樣攻擊過來，那古爾也會在一瞬間被子彈貫穿眉心，化為槍下亡魂，這是她無法控制的。

“讓開。”秋夢涼揚起手臂，將槍口對準古爾，作勢威脅。

古爾不僅無動于衷，反而挺直了身軀，以一副不把我殺死，你就不能過去的視死如歸的表情擋在秋夢涼身前。他并不畏懼死亡，但他也知道，在這把詭異的武器之前，如果貿然進攻，他將毫無勝算。他必須等，等一個恰當的時機。

秋夢涼稍作沉默，接著將手臂降下了大約四十度。黑洞洞的槍口從瞄準古爾的額頭，變成了指向他的大腿。她深深了呼了口氣，接著扣動扳機，隨著一聲消聲槍響拔地而起，子彈貫穿了古爾右側的大腿，最終嵌入到高塔平臺的地面中去。

“滾。”秋夢涼漠然地看著因劇痛而抱著大腿半潛下身，但卻自始至終沒有發出半句呻吟的古爾，調整手臂，重新讓槍管對準他的額頭，“及時止血，你還能活下去。”

古爾聽不懂秋夢涼在說什么，他滿頭大汗，眼冒金星。傷口的疼痛隨著時間的推移反而愈發明顯，他的整條右腿難以動彈，這種疼痛比他在冒險中受到的任何傷痛都來的劇烈。

秋夢涼垂下手臂，從古爾旁邊繞了過去，他抬著手想抓住秋夢涼，但根本夠不到，最終不過是在虛空中招搖。秋夢涼已經丟下古爾朝先知走去，他一咬牙，不知從哪迸發出力量，掙脫疼痛的枷鎖，僅憑一只腿猛地站直身子，接著一瘸一拐地，緩慢地追了上去。

“站住。”古爾用情緒語言叫道。

可他速度太慢，幾乎和爬相差無異。雖然暫時克服了疼痛，但疼痛已經讓他身體的力量流失殆盡，他根本無法改變什么。所以秋夢涼只把他當做空氣，熟視無睹，漠然置之。

但連秋夢涼都沒想到是，傘狀高塔會在這時再次發出咯吱尖嘯，并倒下第四條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