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炒炒，豆子炒炒——”

每年的春季，一到大豆的播種季節(jié)，就遠(yuǎn)遠(yuǎn)地聽見山谷里傳來一聲聲尖厲而凄慘的鳥叫聲，那尖厲而凄慘的尖叫聲就慢慢的隨著播種下去后的大豆生根發(fā)芽，破土而出而逐漸變得沙啞而凄涼。

“豆子炒炒，豆子炒炒——”

從這一個山頭飛向另一個山頭；從這一個山崖飛到那一個山谷。

那年的冬天來得特別的早，剛過完冬至，一場大雪就降臨到了這個南方一個邊遠(yuǎn)的山村里，村莊里周圍起伏連綿的群山，白茫茫的一片。入夜剛過酉時，聽不到村莊里遠(yuǎn)處的狗吠聲，也許是怕雪怕冷了吧，都早早地縮進(jìn)狗窩里去了。村莊的四周白得耀眼，靜得出奇，出奇得就連雪花飄落地的聲音都能聽清。

在村莊的東頭，靠著陡峭而兀立突起的山石下的一座茅草房里，忽明怱暗的松明子火在搖曳著，幾個人影在晃動著，一聲聲“唉喲，唉喲喲喲”的痛苦聲在呻吟著。更能聽得清的聲音是“加油，加油，再鼓把勁——”“快出來了，再加把勁！好——”

隨著一聲“好”字剛落，就聽見“嗚哇——嗚哇——嗚哇——”三聲嬰兒的啼哭聲，打破夜的靜寂，向山谷里傳去。

又一個小生命誕生了，誕生在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大山窩窩里——王家?guī)X。

“快拿剪刀來，端熱水來！”這是接生婆的聲音。“恭喜你，是個大胖小子”。接生婆的嗓門又高又響，但充滿了喜悅。

這胖小子就是乳名國國，大名王國清。

王國清的到來，給這個一家三口的窮人家庭，徒添了一份喜氣，王國清的父親、母親，奶奶，當(dāng)時的嘴巴就裂開了，心里也樂開了花。

王國清的奶奶雖然才五十多歲，但身子一直不好，疾病纏身，氣喘吁吁，咳嗽還會咳出血來。父親在陳員外家打長工，也瘦骨伶仃的，母親打柴度日，面黃肌瘦，一家吃上餐，沒下餐，有時候去山上挖野菜度日，王國清有時候都把母親的奶水吸干。

王國清三歲那年，奶奶因病無錢醫(yī)治，就離開了人世，擺脫了人間的疾苦。

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五歲時的王國清，就幫著母親做事了，上山砍柴，下溪摸魚，做飯洗碗，還會手持爺爺留下來的一把傳家斧子倒弄起幾張斷了腳腳的木板凳子和桌子來。

王國清八歲那年，家里請來了木匠師傅做吃飯的桌子和凳子，因為那幾張雖經(jīng)王國清幾番修釘好的幾張木板凳和一張吃飯桌子實在不能再用了。

木匠師傅姓唐，三十多歲，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個聰明能干的巧匠。

唐師傅來到家里做木工活還不到兩天，就喜歡上了王國清這小家伙。

當(dāng)時的王國清長得雖然瘦弱，但有一雙聰慧而明亮的圓眼睛，更有一股靈活好動的性子，每天都會在唐師傅面前一會兒“師傅長”，一會兒“師傅短”的問這問那，小嘴巴甜甜的，對木工活很好奇，并很感興趣。

第三天，在吃中午飯給唐師傅盛飯來時，飯碗剛遞到唐師傅手里，王國清的眼睛就一閃一閃的緊盯著唐師傅問：“唐師傅，你可以收我當(dāng)徒弟嗎？”那樣子既可愛又好笑。

唐師傅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提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幡然大笑，“哈哈哈——要得，要得！”

“此話當(dāng)真！”王國清認(rèn)了真。“娘，你聽到的，你作證，唐師傅收我當(dāng)徒弟了。”他高興得在地上一連蹦了幾跳。然后，又撲向唐師傅。“不行，我們拉勾！”

“好，好！拉勾！”唐師傅被王國清纏得無奈，只好放下手中的碗筷，伸出右手小指。

王國清也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指，然后，勾住了唐師傅又粗又長的小手指頭。“拉勾，許愿，不許變，哪個變是小狗！”王國清的小嗓門提得高高的。他的母親在一旁也笑得眼淚出來了。

兩日后，唐師傅做完了王國清家里的所有木工活要離開了，王國清一大早就起來了，剛挑著一擔(dān)木工活箱子的唐師傅還沒邁出門，就被王國清纏住了。

“唐師傅，你可是前兩天答應(yīng)了我的，收我為徒的，今天就這么偷偷摸摸的走了，大男人說話不算數(shù)。”王國清拉著唐師傅的手不放，嘟著嘴，不依不撓。王國清的母親也在一旁傻瞪眼，拿他真沒辦法。

“我們倆可是拉了勾，許了愿的，你可不能違背，你一定要帶上我！”說著說著，眼淚就“叭噠，叭噠——”的流下來了。

唐師傅無奈，只好放下木工活挑子，雙手撫摸著王國清的頭，“好，師傅筨應(yīng)你，”唐師傅沉思了片刻。“不過，今天不能帶你走！”

“為什么？為什么呀？”王國清淚眼模糊的望著唐師傅一連串發(fā)問。

“因為你現(xiàn)在年歲太小，干不了重體力活，”唐師傅安慰道。“這樣吧，再等兩年，等你長大了點，長結(jié)實了些，我就來接你，收你為徒，你看怎樣？”唐師傅最后的一句話說得很認(rèn)真。

“你說的可是真的，不許再騙我！”王國清轉(zhuǎn)悲為喜。

“是真的，當(dāng)著你娘的面，如果我姓唐的說話不作數(shù)，就是小狗！”

“那娘，你可聽清楚了的，我等兩年就等兩年。”王國清才放開了拉著唐師傅的那雙小手。

“嗯，你可要好好聽你娘話，長得高高的呵！”唐師傅轉(zhuǎn)身又對站在一旁的王國清的娘說。“這小子是塊學(xué)木工的料，兩年后的今天，我一定會來接他！”

于是，王國清母子倆笑開了懷。

兩年后，唐師傅果真出現(xiàn)了在王國清的家里，這給王國清母子倆一個大大的驚喜和驚奇。

在這兩年的時間里，王國清就是做夢都想著拜唐師傅學(xué)木工匠，他向娘問得最多的幾句話就是，“唐師傅會來嗎？他會當(dāng)真收我做徒弟嗎？”

他的娘親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安慰他，“唐師傅會來的。唐師傅是好人。唐師傅是說話算話的人……”

王國清比兩年前長高了些，長結(jié)實了點，雖然只有十歲，但比一般的孩子要靈活和勤快些。

唐師傅看在眼里，喜在眉里，唐師傅收了王國清當(dāng)徒弟。王國清也按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禮儀正式的拜了師父，王國清就此告別父母，隨師父踏上了學(xué)藝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