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小白第一次到這漢代的公務場所來，面前就是這下曲陽的縣衙也就是崔則所說的縣寺，門口一側有一面大鼓，正門口兩側各有一間屋子，應該是那來更衣接待之處。

還沒等崔則上前能稟，便見到從門內走出一個身穿青色皂衣的吏卒來，來到崔則幾人面前，崔則也急忙上前一步，這里只剩張小白和張老太爺三人了，那二妮和黑子他們被崔蕓帶著去縣城里逛了。

“可是崔掌柜來了，縣君可早就等著幾位了，便請幾位跟我來。”

看到這吏卒的樣子，小白心想這董申還真是個急性子，剛從城外回來便讓人通知崔則帶著張老太爺前來，也不說休息一會。

其實小白哪里知道，這董申現在是渾身亢奮，好容易壓了那孫淮輕一頭，出了口積攢多時的悶氣，那還能不高興，若不是還有事，董申現在早就跑到崔則那食肆里慶祝一翻了。

從大門進入繞過一道屏風后，便是那縣寺正堂，吏卒并未在這前廷停留，而是又帶著幾人繞了幾個彎到了后殿一間房間外。

“稟告大人，崔掌柜幾人來了。”

那吏卒抬手在門外向里面通報了一聲，便見房間里面傳來董申的聲音。

“快快有請。”

崔則、小白和張老太爺整理了一下衣衫，便隨著那吏卒進了屋子，進屋后便看到董申已經和前迎了過來，并首先對著張老太爺行了一禮。

“申見過張老，辛苦老老。”

說完便請張老太爺坐下，張老太爺也向董申點了點頭，便在張小白攙扶之下，坐在條案后面，而張小白則在一旁伺候。

待董申引崔則坐下后，便有仆役給眾人上了茶湯上來，因為張小白歲數小，那董申便以為張小白是伺候張老太爺的童仆，也便沒有再意，崔則看到后有些意外，便想要向董申介紹一下張小白，卻被小白的眼神制止。

“張老，今日董某人可以多謝張老了，若非張老獻犁我董某人絕無今日揚眉吐氣之時。”

沒等客氣兩句，這董申便有些忘形的說出了自己心里的話，聽到這里張小白不由的眉頭一皺，這董申也太沒有城府了，這些話便是輕易的對外人說出口的。

他再看看張老太爺和崔則二人，見二人臉上也是露出意外的神情來，看來不是自己一人這樣想了，隨即便看輕了這董申幾分。

小白原來還想這董申能夠抓住機會，給他自己造勢，還覺得他是個人物來著，現在看來也是沉不住氣的，那孫淮輕與他斗了許久，如今才剛剛搬回一局就這般得意，這路還長著呢。

張老太爺看看身邊皺眉沉思的小白，心中也有了一些計較。

“明廷哪里話，小老兒不是說了么，這犁乃祖上傳下來的，村人愚笨，這犁在不秀村也只會蒙塵，也只有通過官府和明廷才能讓這新犁造福鄉里，讓鄉鄰多一口吃食。至于其它事那也是明廷自己的造化運氣使然。”

張老太爺心中對這有些得意的董申意見，他可不愿給這董申當槍使。

“張老說的哪里話，想我董某人來這下曲陽本是一縣之長，可卻被那孫淮輕排擠，讓我有志難舒、有愿難行，說句不好意思的話來，董某都想要掛印辭官了。”

張小白聽著董申發起了牢騷不由的暗暗嘆息，這董申也太沒有膽識了，只是遇到點難事便想退縮，還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自己原來想著與此人好好交往一事，還要重新再考慮了。

于是張小白向著崔則看一了眼，崔則卻是心領神會，明白了小白的意思。

“明廷謙遜了，便是今日在城外那一席高屋建瓴之言，也讓我等佩服之至，一個本分二字，對這天下道理講的更是入木三分。”

張老太爺繼續對夸贊著面前的董申，聽到張老太爺的話，那董申臉上容光一閃高興起來。

“不敢不敢，張老謬贊。想我董申也算是有些門路，可這主政一方不力，讓我都不好意思尋我那薦主，便是怕給我那薦主丟臉呀。不過如今好了，有張老獻的新犁，得該我董申翻身掙些功勞。”

張小白三人聽著董申說的有些激動，也便沒有出言打攪。

“這新犁有此效果，若是獻于陛下，不僅我有功勞，我那薦主也能得到陛下恩榮，便是張老也能得到賞賜，這等好事如何能不高興。”

看到董申得意的樣子，張小白幾人也便賠著笑臉點頭稱是。

“張老，你立此大功，不知想要何等獎賞，這縣寺即便沒有，我也能給你從那洛陽弄來。”

董申見張老太爺和張小白二人的模樣后，心中更加得意，心里想這鄉野之人就是鄉野之人，輕易就被自己這番氣勢所震倒，對于面前的張老太爺也就沒有那么重視了。

至于崔則如此有恩于自己，這以后可多多照顧于他，自己那薦主郭況家資雄厚、富甲一方，在這生意一事漏些油水出來，這崔則便是受用一輩子了，再說以后在這下曲陽自己還要多依靠于他。

這董申見張老太爺和張小白小聲商量什么，便暗自思索起來，可是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這里面的一切都是自己瞧不上眼的鄉野少年所主導的。

“明廷在上，小老兒想好了，若是明廷有意獎賞，便給小秀村一頭耕牛吧。”

張老太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對董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看著張老太爺下巴上的胡子，張小白不由擔心這老太爺的胡子什么時候被他自己揪干凈。

這要耕牛是張小白和張老太爺商量的結果，張小白本來還覺得如果這董申可深交，便在以后的時機再幫他一把，可是見到董申露出本來面目，便打了退堂鼓，還是要些實惠的東西，這村里種地有了耕牛便能多種莊稼多打糧食。

至于和洛陽郭況交往，這事還不著急，便讓這崔則和崔強在這幾年慢慢布局，這天下真要是安定下來，總要幾年的時間，到時自己歲數也大了，再接觸郭況時最多再給這董申點甜頭，讓他給介紹引薦就是了。

“這是小事，張老還有其它要求沒有？”

聽到張老太爺只提出了一只耕牛的要求，董申有些詫異，這新犁送到皇帝那里后，可是天大的功勞，沒想到人家只提出了這么點小要求，雖說他自己在這縣里被排擠，便一頭耕牛對他來說也只是小事一樁。

“沒有了，這新犁只要能夠幫到鄉鄰，幫到明廷，小秀村人便心滿意足了。”

張老太爺急忙擺手示意沒有其它要求，他可不愿意小秀村人被眾人關注，就像小白說的要積攢實力，等實力到了那些想要摘他們果子的人可要好好三思一下的。

“既然這樣，我董某便做主了，給小秀村兩頭耕牛，可不能讓人說我董某忘恩負義。那新犁如果得到陛下賞賜，我便再去賞賜你們。”

董申也樂的張老太爺的態度，如果他真提出自己辦不到的要求，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臉么，他可是當著面說出到洛陽去弄的。

崔則看到張老太爺和小白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苦笑，這董申可是身在寶山不識寶，可自己已經答應為小白保守秘密，也便只能這樣，看來還要和小白多多溝通一下了。

接下來董申又感謝了崔則一翻，不過與對小白他們又是另一番態度了，明顯對崔則高看幾眼，態度熱情幾分，不過這些張小白看在眼里并不以為意。

“張老，這新式犁具可有名字？”

董申和崔則交談了一會兒，突然向張老太爺問到，張老太爺一愣，此事張小白可從未對自己說過，轉頭看向張小白。

“明廷在上，小子有一句話說出來不知道合適？”

對這少年本來并不在意的董申突然聽到張小白說話，有些一愣，張老太爺一見急忙接過話來。

“這娃子是我們小秀村里的，叫張小白，平日里腦子也算機靈、有些急智，明廷若是不在意的話便聽一聽。”

董申見張老太爺說話，又看看崔則，見崔則對自己含笑點頭，也便決定聽一下這叫做張小白的少年要說些什么。

“那我便聽聽你這少年郞有什么說的。”

“既然這新犁要獻給皇帝陛下，這名字還是由陛下來起的好。”

其實這句話說出口后張小白就后悔了，自己冒什么頭呀，這董申想怎么樣就么樣吧。

“嘶……”

董申聽完張小白的話好吸了一口氣，自己竟然還沒有這少年想的明白，這叫小白的少年說的對呀，這揚名的事可不是自己需要，那皇帝也需要呀。

想到這里董申不由的對這少年有了些興趣，便也僅僅是有了些興趣，但看到穿的簡陋寒酸的張小白，也便放棄了繼續深究的心思，把小白當做一個善于鉆營的人了。

張小白對于董申如何想并不在意，他決定以后還是要管住自己的嘴巴，繼續暫時低調。

崔則見這董申也沒有了其它事情，便帶著小白和張老太爺告辭離開，董申也親自把幾人送出了縣寺大門。

當三人離開縣寺走在去往崔則食肆路上時，崔則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張小白道歉。

“小白，這董大人我也沒想到是這樣性格，做事真是有些……呵呵……”

張小白也笑了笑示意無所謂。

“崔叔不必在意，這人么都有兩面性，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如果不仔細交往如何能分的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