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解脫
- 開天記之石斧出世
- 原來是反派
- 6783字
- 2020-03-03 09:47:42
卻說回霍雨兒和石堅這邊。
霍雨兒自背后摟著石堅的上身,將他抱在懷里,石堅則一直在昏迷,二人此際一如當年霍雨兒在那”虹“號中倉時一樣,處在了魔龍的巨口之中,癱坐著。
好在這龍頭高大,足夠人在其中坐起。龍舌柔軟,中有龍涎發出淡淡馨香,其可安神,故霍雨兒的精神之創在這里就是在加速地恢復和愈合著。龍口微張,內中不暗,而那高空的罡風也吹之不進。
霍雨兒哭過,但起初仍有些渾醬的腦讓她無法進行過多的思考,淚也隨著這四周的安祥與寂靜慢慢地干了。她只是以自己的下頜尖,輕輕柔柔,無意識地摩擦著石堅那清晰的額頭發際。
她流淚傷心,是因為早已用自己殘余的內息試探過他的體內,感受得清清楚楚——氣脈碎裂,根骨枯萎,丹田盡毀!她料到了石堅這種異乎尋常的爆發,肯定要付出代價,而且也必定是不小的代價,但卻不知,竟是這樣……這個本當未來站在武者絕巔的少年,現在已然成為了廢人,這一生往后,恐怕比之常人尤將身體脆弱,甚至連壽命都難言長久。她問過魔龍還有無辦法補救,魔龍只是嘆道:”巫門秘術,要救等若再造,怕是得圣人出手才行了……“
“圣人,圣人……“霍雨兒心中慘笑,在這方連金丹修士都沒有出過的小小世界里,卻是去哪里找圣人?但她仍是不死心地隨后又問魔龍是否能找到圣人,魔龍卻是沒有回答她。
霍雨兒的頭腦逐漸開始清醒起來,想著前前后后,她的眼淚又重新涌了出來,濕了面具里面,之后流到最下端,即如同鐘乳上的水滴一般,一下下地滴在石堅的額頭。這淚水流過了眉心那一道刀痕,又順著血曾流過的軌跡,流下了他的臉頰。
她還記得在早晨,他在出門時說過:“今日須不論遇有多困難的局面,如我示意,只要給我爭取五個呼吸的時間,你也莫問為何,余事都有我……”,她現在已然全明白了,就在那時,這少年就已經預感到了這個結局,卻一直沒有回頭。
霍雨兒想到此,心中越發地痛,但她只敢輕輕地哭泣,卻是不能盡情地痛哭,因為生怕那樣會吵醒了他的休息,只是身體卻在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住地顫抖。
”難道我真是什么道士算的災禍之身嗎?為什么我身邊的人總是遭受噩運?為什么愛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之前是父親、弟弟、師父,現在,是他。應當是了,一定是我害了他們!老天啊,你為什么要這樣地殘忍?……“霍雨兒想著,她的心如同要裂開,淚水越發地洶涌,卻總也流之不盡,仿佛身體里有一座海洋。
石堅終是被溫熱的淚水流過臉面的感覺,和身周那溫熱的顫抖給喚醒了,嘴里是一種淡淡的咸咸味道。
”不是血,更不是我的血,是……?“石堅品嘗著口中的滋味,一邊思想著,一邊緩緩睜開了眼。他的面前是一面凹凸的肉組成的墻!但他似已全然不會吃驚了。在一刻前那場瘋狂的爆發,仿佛已剝奪了他驚訝和恐懼的能力。他感到自己是被別人抱著。頭還太沉,很難仰起,他只能先是艱難地把眼向上翻,又上翻,終于,看到了,他終是看到了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具,和面具最下端,那不住匯聚而成,又一滴滴先后墜下的,晶瑩剔透的淚滴。
”只要她活著就好,再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他想著。
他緩緩地盡力地抬著右手,由動動手指都難,直到一點點能抬動手腕、手肘、肩頭……,那前一刻能揮出如滅世般恐怖攻擊的手臂,此時竟是連抬到頭頂的距離都用了小半刻的時間。而霍雨兒因哭得麻木而心下茫然,竟自不覺。
魔龍知二人狀態極之低靡,也不欲打擾他們,只是向西邊大海深處方向慢慢地滑翔。這天空似也已醒悟,直拿了萬里的晴空和和暖的陽光來配合這對人兒之間的靜謐。
雖艱難,但石堅的手臂終是抬起,他的手指尖也終于觸到了她的淚滴,同時觸到了那面具的下緣,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在那個靜室里,他是多么想觸碰這塊面具,并想把它取下來,好看一看這張他渴望看到的臉。現在,他終于觸到了它。
霍雨兒被這輕輕的一觸而從那悲傷欲絕的心緒中驚覺過來,她終于發現,他醒了。“醒來就好。”她心中舒了一口氣。
她張口,說一句:“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可是極濃重的鼻音,和哽咽的喉嚨,竟是將這句話,只是如咕噥般地吐將出來。她不覺緊了緊自己的懷抱,仿若要讓他靠得自己再緊一點。
“你哭了?”石堅似沒有聽到她在問,只是一邊將那手慢慢收回,一邊癡癡地凝望著她,問道,他平靜的聲音竟一如往常,里面是那絲熟悉的關懷味道。
霍雨兒的心如被這三個字輕輕地握了一下,又酸又痛。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強自穩了穩心緒,輕聲地問道:“你感覺好點了吧?那時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堅聽這一問,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身上一僵,卻是反問道:“稍等,我們這是在哪里?可是逃出來了嗎?”
霍雨兒點了點頭,聲音仍有些鼻音重,道:“是,逃出來了,我們現在很安全,你莫擔心。這里是魔龍的嘴里,是它救了我們出來。我們現在正在大海上,你看外面的云,它在天上飛呢。”
石堅努力側頭自龍口縫隙向外看,果是見了遠處朵朵白云,還有深藍得發了灰色的大海。
霍雨兒接道:“魔龍是我的朋友。上次我因為這事太離奇,一時半會兒又說不清,而且我對它的了解也不多,所以才沒有對你說,但卻不是故意瞞你。我和它原本是在它被我父親捉上船后認識的,而且也正是它護著我才沒有被殺我父親的兇手們發現。它當時受了傷,又被那些兇手劫走,所以不得已托付給了我它的命珠,并讓我想辦法在事后安全時還給它。這次我便是還了它命珠,它所以才恢復了法力,逃了出來。開始時屠天罡看守它,它仍不得方便出來,后來他來追殺我們,你也看到的,它就出來了。然后你昏倒,它就過來把我們倆從那廣場上救下來。當時還有人誤以為我們被它吃了……“說完,霍雨兒雖于悲痛中,竟也覺得這個有點好笑,不由哼了兩聲,但想回到石堅,心中又痛,又是淚下。
石堅聽了,身體方松弛下來,便是一陣喘息。搖了搖頭,想了想,緩緩道:“你剛才也問我身上發生了什么,我便也告訴你。其實那天在客棧里,我說的經歷之中,也是單有一件事,因為涉及到我家里的隱秘,所以我不得已隱瞞了下來,沒有告訴你,但現在,卻是可以說了。”
石堅的話語一點點流出,他的力氣似也在一點點地恢復著,續道:“其實在我母親臨走之前,是拿了一樣東西給我的。她說是我父親在出征前交給她的,要她仔細保管。父親當時說,如若他回不來了,就要她在我十六歲生日時,看如果我還沒有為非作歹、心術不正的話,就把它交給我。否則,就將其燒掉。”
霍雨兒初時心傷石堅的傷勢,尚還有些心思不寧,但此際,卻是被石堅的話語漸漸吸引,聽得越來越專注起來。
“我媽媽說,她馬上要不行了,我雖也只差幾天就要到十六歲,而她卻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她看我仍誠實可靠,所以就提前將這件東西給我,并囑我無論何時都要記得,不論它是什么,都不要被它迷了本心,要始終記得像爸爸那樣,做一個頂天立地、問心無愧的好男兒……之后,媽媽就,就……”石堅娓娓地說著,到這里卻是聲音哽住。
許久,他又續道:“在你我約定之后的第二天夜里,我料理過媽媽的一切,將她與父親合葬在一起后,我想起了這個東西。那是個盒子,打開它,內中原是父親給我的一封親筆信,和一張羊皮。信中告訴我,這張羊皮是祖傳之物,只傳男丁。并言,此物不祥,其上所載武學太過霸道,雖能瞬間越二階修為殺敵,但過后結果卻極之凄慘,實為非常之術。如一旦外泄為世人所知,則所禍必烈。囑我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使用。所謂萬不得以,就是說,如果沒有必須的理由,就哪怕是自己死了,也不可以用。他信中說,我石家的祖先,憑這張羊皮,開創過一個門派,叫做‘血刀門’,之后因為誤會和被人利用,最終成為了邪派,被武林合力圍剿。老祖最后拼了成為廢人,方將此傳承勉強保留了下來。隨后我家銷聲匿跡,極少向人顯露這門禁術。所以,我石氏才得保存至今。因此也讓我謹遵祖先教誨,對這門禁術‘勿寧監督,只要傳承,不可輕用’。想及父親戰死疆場,也沒聽說他用了這禁法,我便也明白了,因為如果他用了,那么不但是他,恐怕我和媽媽也早就得被人抓走,這秘密便也再無法保留。
“但今日之事卻不同其它。我入江湖雖短短幾日,可也知曉現下的世道局勢。你雖為自家而向那個忠王爺尋仇,但當此正邪消長之時,你萬眾矚目,卻是系著了天下的順逆,人間的正邪,救你便有如救世,即使父親在世,也必會贊同我這樣做的。所以,所以,我認為,使用這禁術,值得。你切莫多想,我,我是自己決定的,與你無關,不是只為你犧牲,你莫要哭,更莫要內疚……”
霍雨兒聽到此,更是抱緊了他哭道:“你騙人,你騙人……我知道的,你就是為了我……”
石堅急道:“我真的……,我不是,我……”,臉面紅脹,身上緊繃,但少頃,乃是嘆口氣,身上松軟了下來,卻是怔怔有些出神。
霍雨兒仍是嚶嚶哭泣。
稍停,石堅卻是回過了神,眼中有了些光亮,他竟是自顧自緩緩地舉起了右手,從空中虛虛地一個小下劈,自嘲道:”倒也不是沒有其他收獲,此刻我才方知,自己從前很多的想法,其實都是錯的,這一刀,原來是應該這樣劈的,我明白了……“他笑了笑,說著,卻不知何時,那大股的淚水竟自涌流出來,直有兩點水跡,迅速地在胸口衣衫上擴大著。
這個驚才絕艷的少年刀客,今生今世,畢竟是再也無法用刀了……
霍雨兒再也抑制不住剛剛壓制好的情緒,只死死地抱了石堅的頭肩,又不敢放聲,只壓抑地嗚嗚地哭了,她的淚水竟與石堅的混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少頃,石堅終是醒悟到了什么,漸漸止了哭泣。他強自以雙肘,雙手撐起身體,坐了起來。
見他堅決,霍雨兒也是緩緩地松了雙臂,放開了他,只是這胸懷之中一下子空落了。
石堅問道:”你現在如何?我那時使用禁術中,無法救助你,見你吐了好多血。而且之后我又好像身體里裝了個大火藥桶,隨時要炸了一樣,也沒法幫你療傷……“
霍雨兒卻是搖著頭道:”我沒事。倒是你,卻是我害了你。你真傻,怎么不走?你不走,就是要被我害,我總是會害愛我的人,不知是為什么,對不起,真是對不起……”說到后來,已是向石堅跪俯了身體,哽咽得不成樣子。
石堅心下巨痛,他似突然聚集了力氣,反身跪坐了過來,雙手扶住霍雨兒的肩頭,柔聲對她道:“雨兒,你莫哭,別怪自己,這是我自愿的,求之不得的,怎么要怨你呢?你不知,這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幸福和解脫嗎?”
霍雨兒聽著他的話,起初反而哭得更悲,但到后來,她就被他的話說得迷惑了,她不覺抬起了頭,望著他問道:“為什么?”
石堅聽了,怔怔地似望向極遠處,良久未答,之后卻是反問道:“雨兒,我這樣叫你可以嗎?我好久就想這樣叫你了,可是,可是不敢。”
霍雨兒猛地又低頭,哭得更厲害了,嗚咽道:“好的,你就要這么叫我,其實我比你小,讓你叫姐是在占你的便宜,誰讓你看著那么地老實……”回想起那天因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大言不慚地占這少年的便宜,自己不覺好笑,竟是在這哭泣之中,突地抬起了上身,看著石堅,卟哧地笑了出來,但馬上想到他現下的慘狀,又覺不妥,竟又自抽泣。
石堅呆呆地望著她的面具和眼洞中的滿是淚水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喃喃道:“雨兒,你的眼睛真好看,尤其是笑的時候。”說著,側過了頭,不敢再直視她。
霍雨兒使勁地搖著頭,道:“我不好看,我是丑八怪,我哪里也不好看,和你比真的是配不上你,但你對我這么好,我早就說過,假如我們能活過這一劫,我就是你的人。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我愿意一直陪伴你,再想方設法,救治你。”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是害羞的情緒開始快速占據心間。但她的手卻是不覺間握住了他的手,她的眼神認真,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突然之間,她有些恍惚,因為于此刻,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琴姨,她一下子體味出了她對田牛的那種感情,一時間里,感同身受。
石堅愛憐地看著霍雨兒,道:“我的情況父親信中曾說到過的,是真的無藥可救。但好在還不會馬上要人的命。這是命,卻怪不得別人。”
他頓了頓,又道:“雨兒,你能給我講一講你和他的故事嗎?”
霍雨兒先是未聽懂,然后恍然,即反問他道:“你問的,是我師父嗎?”
石堅點了點頭,道:“對,你能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霍雨兒想了想,也是點了點頭,道:“好,我其實早也想告訴你的,但是一直不知該怎樣對你開口……”整理了一下思緒,她于是便把自己如何逃到那個神秘的村子,怎樣被師父和琴姨搭救,后又如何拜的師父,如何學習技藝,如何刺青全身,師父又怎樣為了自己修煉的前途,毅然改天軌、受天刑之事,全然和石堅說了,就連自己赤身受檢、刺青時田牛在場等令自家身體不潔之事,也全無隱瞞地告訴了他。
一番話下來,石堅只聽得熱血翻涌,心搖神馳。
品味良久,他終是清醒過來,對霍雨兒道:“我現下終于知道那日為何你不愿接受我的感情了。起初我以為是我太心急,因為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太短。當時我好后悔自己太唐突。而后來,我又感覺到似乎你并不全是因為這個才不接受我,似乎是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這個人就是你的師父吧?”
霍雨兒默默地點了點頭,一會兒道:“我原是心慕師父,感他對我的恩情,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難相報,也發誓尋找于他。所以,那天我沒有辦法答應你。但雖他說將來我們還能相見,可我實際上真的不敢去奢望這件事情。而你現在如此待我,我假如再要以這樣虛無之事為理由來拒絕你,我感到有愧。尤其,尤其你已經變成了這樣的樣子,如果不好好地陪侍著你,我感到天理似都不容……所以,無論如何你要相信,我是真的愿意和你在一起,只要是你不嫌棄我丑,我一定真心地全心地對你好。”
言罷,霍雨兒坦然地望著石堅。她右手上抬,摸到了面具邊緣,就要將它揭下來,好接受他的選擇。
但不等她再動作,石堅卻是沉聲道:“不!”聲音如斬釘截鐵一般,竟伸手扶住了她去摘面具的手!似乎這一個快速動作一下子耗盡了他剛剛積攢出的全身的力氣,他隨即大口地喘息起來。
霍雨兒被他這一阻,不由得停住了動作,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石堅低頭喘息了一會兒,終是緩過了氣,少頃,道:“雨兒,剛才你不是奇怪,為什么我說現在于我,是幸福和解脫嗎?下面我就告訴你。其實剛才我聽到你的心里話,我也更確定了我的想法。但也許你不一定相信我的話,可我仍要說,因為,這些也都是我的真心話,請你成全。”
他又喘了口氣,似又回復了些許力氣,道:“我此刻已全然明白。我,是愛你的,我愛你!是愛得寧可為你去死,死上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也是甘愿的那種!但是,我也很自私,我只想要你——原本就愛我。
“我盡自己一切的努力去保護你,是為讓你能快快樂樂地,不受一點的委屈地,對,一點點委屈也不要有,這樣地去選擇自己愛的人。只有這樣,我也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你真心的愛。
“我要你能坦然地面對自己的內心,不受到任何的強迫,也不管這強迫來自哪里,來自誰,哪怕是來自,我,也不行。也是這樣,你才能看清自己愛誰,去得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我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我記得媽媽曾經告訴我,愛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哪一方單方面的付出,否則,就不美滿。
“我知道,其實你愿意與我在一起,是感覺虧欠我,認為我付出得太多,是感激而報答,是愧負而補償,是出自良心和道義,但卻不是因為你真的,愛我……
“所以,我只有這么一點點的要求——放下我,去做完整的自己。我不想到頭來去做一件其實是自己費盡全力去阻止的事情。
“這樣,你能滿足我嗎?就算今天我的放棄錯了,我也決不會后悔。不然,我會更難過,甚至會一輩子放不過自己。你也不會愿意與這樣的我過一輩子吧?……
“所以,我已經盡了我的一切來保護過你,這既是我樂意做的,也算是我為自己想要的愛全力地爭取過,雖然最終并未得到我想要的結果,但我也沒有遺憾了。
“這就是我說的解脫,沒有遺憾,才得解脫,而解脫之后,才有幸福……”
說完,石堅如放下了一塊巨石般,身上輕飄飄地,他的眼,直直地瞧著霍雨兒,直等著她的回答。
霍雨兒此際心內如湯滾沸,不知是苦是甜是酸是麻,只是難過地欲嘶欲吼。心下難過,好像全世界人都欠了她無數的錢而誰都不還一般,一種越來越大的悲哀擢住了她的心,在把她往下拉,往下拉。
她知道,石堅在說謊,他實際的想法其實只有一句話——不可拖累她。她也知道,他的現在,是她所造成,而他卻是將之全然包容。而像他這樣愛她的人,此生莫可再求,但她現下卻眼睜睜地要放手,因為這便是他對自己的唯一企求,她竟然沒有權利去拒絕。
良久,終是再受不得這撕心裂肺般的心痛折磨,霍雨兒哭著吼了出來:“混蛋!你這個混蛋!你怎么可以這樣?你為什么這樣?混蛋!……”
她的痛哭已無人可以安慰,此刻,就連石堅也已安慰不了。她直哭到了眼前一黑,就是在這連日激戰,強撐到石堅醒來,又經歷這人生大喜大悲之后,終是心弦已疲,直是昏沉沉地暈死了過去。
慌得石堅忙爬去抱她,他甚至有一點點的后悔,是不是自己的話說得太絕決,太狠狠地傷了這個善良得如一眼泉水一樣的女孩的心?
他只好強自忍耐著那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內心翻騰,緊緊地抱著她。他雖難過至極,他雖愛這懷中的女孩入骨,便是萬死也是無悔,但他卻知道,非常非常非常肯定地知道,他必須放開她。越是愛她,越不可以羈拌她,因為她,注定是要屬于那九天之上,而他,只可在地上的樹下乘涼,畢生地仰望著她,予她祝福。
摸她脈搏,仍還強勁有力,石堅稍稍放下了點心,只摟著她,并調整了身體,以便她能呼吸順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