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人。

其中一個穿著綠色比甲、杏色裙子，和早上到豆腐坊取豆腐的丫鬟穿的一樣，想必都是在一家做事。

而她一邊站著的姑娘十二三歲，身上穿著綾羅綢緞，頭上戴著金簪銀簪，臉圓潤的像是個蘋果，定就是那個“布料王”家的小姐了。

還不等阿渚說話，那丫鬟掃了她一眼，厲聲道，“怎么走路的，碰到我家小姐怎么辦？”

阿渚氣急了，“明明是你推的我！”

“哼，我不推你，你就撞到我家小姐了！撞到我家小姐你賠得起嗎？”丫鬟往日囂張慣了，根本不把阿渚這個小丫頭放在眼里。

這樣熱鬧的日子里，自來不缺少看戲的人，只這片刻功夫已經有不少人圍在了一旁。

阿渚絲毫不懼，瞪著那丫鬟，“你家小姐可真金貴，我年紀小見的世面少，說出來讓我開開眼。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走在路上要清道的！”

那丫鬟一噎，看了眼王小姐。

王小姐早被人看得不耐，斜了丫鬟一眼，“給她幾個銅板得了，哪有時間耽擱在這樣的人身上。”

丫鬟氣勢又起來了，摸出七八個銅板遞過來，“你這樣鬧不就是想要錢嗎，給你。”

她見阿渚伸手接了，正要再譏諷幾句，卻見阿渚猛地將銅板往她們腳下一砸，“誰稀罕你們的臭錢！”

這下不止丫鬟，王小姐也惱了。

她還沒讓人這樣下過面子，往日誰見了她不是點頭哈腰的，偏這個不知哪里的野丫頭竟然跟她叫板。

她往后退了一步，喊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青草，給她點教訓。”

叫青草的丫鬟就等著這一刻呢，得了吩咐后，兩個快步上前，直接來按阿渚肩膀。

阿渚雖然不怯她們，但年齡畢竟在這擺著，個頭也沒人家高一頭，再靈活去躲還是被抓了個正著，被一巴掌打在了肩膀上！

她家境雖然算不上富裕，可自小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被哥哥姐姐哄著長大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委屈，而是憤怒，當下抓住青草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

青草“哎呦”一聲，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阿渚下了死力氣，根本抽不出來。疼痛下，她另一只手就再次往阿渚腦袋上招呼過去。

而這一次，她的手被人擋住了，只嘴里一個勁的叫喚，“快松嘴！疼死我了！”

阿渚咬了好一會才解了恨，松了嘴朝身后望去，看清來人的那一刻，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招哥哥！”

何撿幫她抹了把眼淚，而后看向那主仆倆，向來溫和的臉上竟帶了幾分戾氣。

他一個多余的字也沒說，只冷著臉道，“道歉！”

本來青草動手打阿渚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看不慣了，開始對著主仆兩人指指點點。此時何撿這么強勢站出來，青草立即就有些虛了。

王小姐也有些虛了，但她驕縱慣了，被同齡的男孩這樣對峙，身為大小姐的驕傲立馬就涌了上來。

她抬起下巴，學著母親用眼睛縫看人的那股氣勢，“是她先來撞我的！”

“她撞到你了嗎？”

“不提前攔住她，她馬上要撞到我了。”

“沒撞到你，憑什么推人？”

“……”王小姐本就沒想著講道理，奈何何撿總跟她講道理，她惱羞成怒道，“我高興推她就推她，怎么了？你們想訛多少錢，就說出來。我家別的沒有，多的是錢！”

何撿并未被她的話刺到，還是那兩個字，“道歉！”

旁邊有人這時也插起話來，“家里既然這么有錢，何不出錢把路修寬一倍，也省得總怕別人撞你。”

“就是，哪來的小姐，到我們這來耍威風了。這么點年紀就這么霸道，看來一家子沒少作威作福。”

“就是，人家這么小的小姑娘，撞到你又能怎么著？欺人太甚！”

……

王小姐聽著這些話，拳頭攥的緊緊的，但這里不是她熟悉的縣城，跟著的丫頭也不頂事，她一個十來歲的姑娘有些應付不來，開始發慌。

何撿根本就不為她所動，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還是那兩個字，道歉。

她眼圈開始變紅，盯著何撿瞧。

對面這個男孩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年紀，臉上也還帶著些稚氣。可那雙眼睛太亮太有神，這樣沉肅著臉，仿佛有無限的威壓。

才對視片刻，王小姐就不敢再看了，那雙眼睛里的冷漠讓她很是難堪。

她轉開了目光，咬了咬嘴唇，最后還是硬著頭皮道，“我不道歉，你愿怎么著就怎么著。”

“那好，我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何撿聲音淡淡的，然而下一刻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打向青草。

他的速度太快了，青草只來得及閉上眼睛，聽著那手掌帶著風扇過來。

她咬著牙，等待臉上疼痛的感覺傳來。

可等了一會，什么也沒發生。

她睜開一只眼睛，看見何撿的手堪堪停在她耳朵邊。她狠狠松了口氣，忙躲到了王小姐身后，哭著道，“小姐，你可得給奴婢做主啊。”

王小姐被何撿突然的爆發嚇壞了，也不由后退了幾步，直到撞到后面圍觀的人才停下來。這一下她徹底崩潰了，眼淚流了下來。

阿渚反倒有些不忍心了，她拉了拉何撿的衣袖。

何撿深吸了口氣，終是軟了些語氣，“只要你跟我妹妹道個歉，我便放你們走。”

王小姐用手絹擦著不斷涌出的眼淚，終于開了口，“對、對不起……”

何撿低頭看阿渚，見阿渚點了頭，便拉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小姐透過淚眼看著何撿決絕地離開，眼淚流的更兇了。

青草這才似回了神，她小心翼翼地扶住王小姐，輕聲道，“小姐，我、我們還回福登樓嗎？”

王小姐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狠狠瞪了她一眼，“回什么福登樓，還嫌不夠丟臉？回家！”

剛往回走了兩步，她又停下步子來。

青草心有余悸地走著，冷不防王小姐停下來，差點撞到她背上。

“小、小姐，怎么了？”

王小姐緊緊抿著唇，好一會才道，“你去讓人打聽，剛才那個窮小子到底是誰。哼，我不會放過他的。”

說完，一甩袖子，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