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得到阿池的回答，外面馬車里就傳來了一聲咳嗽，有個蒼老的聲音問道，“是這嗎？”

少年不情愿地轉身回去，將老人從車里接下來，“王阿翁，正是這里。”

姓王的老人在門口站穩(wěn)，看了會眼前這兩層的小木樓，又抬頭看了看匾額，捋著胡須搖頭，“‘趙家飯館’，從名字里倒看不出來。”

“鄉(xiāng)下的館子，取名字哪有多講究的，讓人知道是個飯館就行了。”少年嘴里應付著老人，眼睛直往店里瞄。

老人終于進了店，一眼便看到了桌下的火盆，臉上立刻有了笑容，“這下準了。”

他看上去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頭發(fā)花白，大腹便便的穿著一身毛領袍子，胖胖的手指上帶著三四個鑲著大寶石的戒指，富貴無比。

但他面相不錯，一臉笑瞇瞇的，很是慈祥。

他樂呵呵地問阿渚，“小娃娃，讓你家大人煮碗酒釀丸子來，我已經(jīng)五天沒吃了，饞得很。”

少年見機就往阿池這邊湊，“姑娘，也給我煮碗，讓我也嘗嘗你們南方的酒釀丸子。”

阿池被他看得有點惱，直接起身就要往后廚去找孫大娘子，恰這個時候孫大娘子和趙蟲兒各端了一碗酒釀丸子出來了。

她們乍看見店里多了兩人，還有些怔愣。

阿池走到孫大娘子身邊，低聲道，“伯娘，酒釀丸子先給兩位客人吃吧，我?guī)О鞠然丶胰チ恕！?

趙蟲兒道，“這是給你們煮的，客人要，再去煮就是了。”

阿池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拽了拽孫大娘子的袖子。

孫大娘子畢竟比趙蟲兒這樣的小姑娘見識的多，看了眼直盯著阿池看的少年就猜出了前后。

她先笑著招呼老人和少年，“兩位客官快坐，巧了這兩碗酒釀丸子是剛出鍋的，快用了好消消寒氣。”

然后她對趙蟲兒道，“丫頭，店里有客人，中午飯要晚點得了，你就去你譚叔家蹭頓飯去吧。”

趙蟲兒也是伶俐人，忙拉著阿池和阿渚往外走，經(jīng)過少年時還特意從中間擋了擋。

阿渚雖然不明白少年為什么盯著自己姐姐看，但姐姐不喜歡，她也就不喜歡。她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兇巴巴的眼神像兩把小刀子一樣。

出店門時，她還覺得不解氣，回頭又瞪了一眼。而少年卻不以為意，甚至沖她勾唇一笑，囂張的很。

阿渚氣壞了，但她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鬧的時候，只得憋著氣梗著小身板往家走。

穿過青石板路就到了譚家，趙二娘子正從菜窖里搬出白菜來曬，看到三人進來，剛要開口心里就咯噔一下，她發(fā)現(xiàn)自家兩個閨女臉色都不好。

“怎么了？”她忙走過來，一手拉住一個。

阿池擠出笑來回道，“沒事，就是上山下山的累了。”

被一個同齡男孩盯著看，這對一個少女來說是件很難以啟齒的事，她不想別人尤其是父母知道這件事。

趙二娘子顯然沒有信，她無聲地問阿渚。

阿渚察覺自己的手被阿池捏了一下，眼珠子一轉，故作委屈道，“姐姐說我了，我不開心。”

趙二娘子這才松了口氣，“你又干嘛了？”

“娘！”阿渚不依了，晃著她的胳膊撒了好一會嬌，才道，“大姐姐說東里的阿環(huán)是本家，阿環(huán)說不算什么本家，我就說了譚家祖訓，說姓譚的都是一家，阿環(huán)和大姐姐就不高興了。但我沒說錯啊，姐姐竟然還說我，我也不高興！”

趙二娘子刮她鼻子，無奈道，“你這丫頭，遲早要吃這張嘴巴的虧。”

阿渚反倒更牛氣了，嘴巴翹的老高。

她這番插科打諢讓氣氛好了起來，趙二娘子也完全放了心，對趙蟲兒笑道，“今天在嬸娘這邊吃飯，昨天招哥兒給了幾條魚，我去清蒸一條。”

“還是嬸娘疼我，知道我喜歡吃清蒸魚。”

要吃飯時，發(fā)現(xiàn)虎頭不在家，阿渚出門來找，發(fā)現(xiàn)他正被人抱著，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那匹高頭大馬。

而抱他的人，是那個少年！

他抱著虎頭靠近馬，“沒事，它很乖的，你可以摸一下。”

虎頭興奮極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伸出小白手在馬鬃上摸了一把，立即驚喜的“啊”了聲，咯咯笑起來。

少年也笑起來，“想騎馬嗎？”

“想！”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了，我就帶你騎馬。”

“好！”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天真的虎頭絲毫沒有看見大灰狼的尾巴，“我姐姐……”

“虎頭！”

阿渚掐著腰走過來，一聲大喝止住虎頭的話，然后怒氣沖沖看向少年，“放開我弟弟，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原來你也是這小家伙的姐姐啊。”少年沒放開虎頭，反而半蹲下來看著阿渚，“你們姐姐叫什么啊？告訴哥哥，哥哥給你們買糖吃。”

阿渚頓了一下，似乎有些動搖。

少年見有戲，繼續(xù)哄道，“只要你告訴了哥哥，哥哥就帶你們倆去騎馬，買各種好吃的怎么樣？”

阿渚不由向少年走過去。

少年笑得格外得意，去摸她腦袋，“小妹妹，你……”

“呸！不要臉！”阿渚突然變了臉色，手上用勁推在少年肩上，少年一個不防被她推個正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實在沒想到這么小的姑娘竟然這么彪悍，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幾乎是看著阿渚把虎頭從他懷里拉出來，然后頭也不回的往家走……

不，中間阿渚回了一次頭，也重新跑了回來，狠狠踩了他一腳后仰著下巴回家去了。

他驚住。

虎頭也被阿渚弄得愣愣的，不過他一心只想著馬，“姐姐，要馬……”

畢竟馬太少見了，只有大戶人家里才有，就連何撿家里，也不過只有四頭拉貨的騾子。

阿渚揪他耳朵，“你是不是傻，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跟陌生人說話！人家把你扔馬車里去換包子，你哭都沒地哭去！”

虎頭心虛，“我想看馬……”

“沒出息！”阿渚點他腦袋，“待會我就告訴娘。”

“姐姐！”虎頭這下終于急了，“我知道錯了，我再不這樣了！你別告訴娘，娘會打我屁股的！”

阿渚又吊了他一會，見他淚花都出來了，才松了口，“可記住了？”

虎頭使勁點頭。

阿渚牽住他的手，“乖，等明天去鎮(zhèn)上，姐姐給你帶騎著馬的面人。”

虎頭立馬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