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我心腸黑不黑，也不關我知不知道這枚小扣子能值得起這種天價，我就是單純的覺得——張空先生您的‘待客之道’，就值這么多！您要談買賣，那我就開價，很公平。”

顧沖沉吟片刻后，笑吟吟望著張空說道，諷刺意味再明顯不過。

“你確定？”

張空臉上的笑意卻已斂去，目光漸冷。

一瞬間，顧沖只覺身子一寒，涼意襲人，這炎炎夏日，仿佛四周的空氣一下子下降了二十度。

他的每個毛孔，仿佛都有冰涼寒絲，在往里鉆。

一股迫人的寒意，從張空身上洶涌而出，蔓延開來！

“張管家原來是位武道高手，厲害厲害！這是談不攏，打算硬搶嗎？”

顧沖強忍身子打顫、牙齒打架的沖動，強作鎮定的問道，說話時，他竟已看到了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氣。

張空用的什么陰寒的武功奇術，這么可怕？

“你真的不知道，你現在身處什么地方？”

張空面色卻變得有些奇怪。

顧沖不說話，因為他的身子已經開始顫抖，他感覺自己一開口，聲音肯定都會發抖，那未免太丟人了。

此時他迫切的希望體內那道觸電感能出現，可惜腹下毫無異動。

“喵嗚！”

此時，小黑忽然不合時宜的發出了一聲叫，瞬間將劍拔弩張的沖淡了許多。

三人不禁同時側目，見小黑蹲在那副張七巨畫像的墻角下，也正望著他們，而它旁邊，有一攤黃黃的水漬。

“王晉，這是哪來的畜生？竟然在老先生的畫像下撒尿？”

張空猛然暴怒，剛才一派從容氣度，已蕩然無存。

王晉一臉無辜，想要解釋，卻聽張空又怒喝：“還愣著干什么？把這畜生抓出去殺了！”

王晉看了眼顧沖，有些無奈，身影一閃，迅速向小黑逼近。

不料小黑早料到了他們的意圖，后邊兩只小短腿一蹬，身如閃電，一下躥到了右邊的桌下。

王晉不敢輕易碰撞這些名貴的黃花梨桌椅，等他轉身繞到桌邊，小黑早已跑到墻那頭，從窗口跳了出去，嗖的沒影兒了，王晉狼狽的跟著攆了出去。

這樣一鬧，張空身上的氣勢收斂，顧沖也松了口氣。他心中樂壞了，也完全不擔心小黑會被王晉抓住。

“那只小貓是我帶來的，它撒了尿弄臟了客廳，也冒犯了張爺爺的畫像，我愿意道歉——這墨扣就是我的賠償。”

顧沖將墨扣拿出來，放在了他旁邊的桌上。

“當真？”

張空眉毛一聳，嚴重閃過一絲疑惑。

顧沖這一舉動，確實讓他很意外，他發覺自己竟然有點看不透這個年輕人了。

剛才給那么高的價錢，顧沖都死活不愿意賣，現在卻這么容易就拱手奉還？

莫非這個來自一窮二白家庭的農村娃，還能不喜歡錢？

“情誼在，它是無價，情誼沒了，它呢，也就只值一泡尿。”

顧沖說道，他忽然一抬頭，以絕不后退的目光直視張空的雙眼，問道，“這次拜訪，我做錯了什么嗎？我們顧家又做錯了什么？”

張空卻沒料到，顧沖會問出這樣一個“幼稚”的問題，但同樣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所以，張空回答不出來。

“看來我沒有錯。”

顧沖說罷，回身拖著行李箱便往門外走，將裝牛肉的蛇皮口袋留下了。

這一回，張空沒有攔住他。

張空望著顧沖的身影，眼睛瞇成了一道縫，輕聲道：“這小子有點膽識，倒是我低看了他。”

幾分鐘后，王晉回來了。

“我讓人送顧沖走了……”王晉說道，“走的后門。”

張空瞥了王晉一眼：“老王，我知道你不贊同我今天對顧沖的態度，你是不是很不能理解，我為什么要這樣做？”

王晉道：“張管家這樣做，自然有你的理由。”

張空很滿意這個回答，頷首道：“明白就好。顧沖來過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少爺。”

王晉答好。

張空拂袖，向外走去，自言自語嘆道：“可惜咯，這個不錯的年輕人，怪你爸害了你……”

……

顧沖被張家傭人領著出門，他在路上喊了兩聲，黑娃就從草叢里鉆了出來，爬上他肩膀。

出門后卻見是一條文化旅游步行街，與正門的幽靜不同，這里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顧沖也松了口氣，竟然感覺腿有點軟。

張空那強大的氣息太恐怖了，以前他見過的什么高中武科老師，與其相較，根本就是兩種概念。

顧沖想象不出張空是幾境高手。

“張家？”

顧沖回望張家的后門，目光凜冽，連送他走都走得后門，這口氣，或許只有來日將張家前門的牌匾拆下來，才能泄氣。

這個念頭在顧沖心中一閃而過，但想拆下有張空這等高手的張家牌匾，除了武力能靠什么？

顧沖再次肯定了，在這個世界不練武，要么就老老實實混社會底層，不然寸步難行。

……

用手機地圖查了去學校的路線，全程三十多公里，得轉三次公交加地鐵。

顧沖沒急著去坐車，而是走到旁邊步行街的一家超市，買了瓶水，結賬時，他假裝漫不經心的問了句：“大姐，對面那院子是什么地方啊？看著占地面積好大、好氣派！”

收銀大姐用關愛傻子的眼神看著顧沖：“小朋友，你是外地來的游客吧？你來國柱島旅游，都不知道那宅子是什么地方么？”

“國柱島？”

顧沖才知道原來現在他所處的島，名叫國柱島。

收銀大姐見他確實不知道，也沒賣關子了，用滿是自豪的語氣道：

“那就是我們未國第一大武派南衣派掌門的宅子張家呀，正門口還能看到當年王主席親自題的‘國柱南衣’牌匾呢！不過一個月前，老掌門去世了，你應該在電視上看過這新聞……”

南衣派掌門？

因為太過震驚，顧沖感覺腦子有點暈。

他都要忘了聽了收銀大姐的話之后，自己是怎么走出超市的。

饒是他早隱隱猜到張家跟南衣派有關系，且地位不低，但打死他也不敢想張七竟是南衣派的掌門人。

顧沖坐在公交車上，久久無言。

自己的牛販子爺爺，竟是南衣派掌門人的摯友，這位掌門人還在他家吃喝拉撒睡過？

這種跨階級的友誼好縹緲玄幻，有點像小說里才會出現的情節。

須知普通百姓對南衣派這種武學名門的認知，都是平時出現在電視新聞里，南衣派掌門人那更是神仙一樣的人物！

顧沖想起一個多月前，電視上確實有報道過南衣掌門人去世的消息，但是說的“張公七素”，他們家又怎么會將張七跟這“張公七素”聯系在一起？

顧沖又想到了張七傳他的靜心口訣，能從南衣掌門嘴里說出的東西，其中應該也大有名堂，可惜這些年都被拿來做催眠口訣。

顧沖心情難以平復，一路上都在想這事。

……

兩小時后，顧沖終于站在了九數學院的大門口。

這門跟錄取通知書的封面上一模一樣，造型奇特，是一把高達幾十米的巨型半圓規。

主體全由灰白巨石砌成，氣勢磅礴，石面上的斑駁古意，給人以強烈的歷史厚重感。

九數學院用精確的公式計算方式來創造武學，以數學入武道，以“圓規”做大門，再正常不過。

夕陽余暉，映照得大門熠熠生輝，充滿了一股說不出的玄妙肅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