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神父，您就別給我灌雞湯了。”白蘭度對此并沒有什么想法。他并不愛他的父親，也對克魯索這個姓氏沒有什么太大的歸屬感。

英雄？這個世界沒有英雄。

“你連固執的樣子都和他當年差不多。”

神父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他拿起一個燭臺，領著白蘭度他們走出了禮拜堂，穿過一扇小門，走進了教堂深處的走廊。他帶著他們走到走廊邊上的一個房間，這似乎是一個藏書室，里面有好幾排書架。

神父把手伸向白蘭度：“把書給我吧，讓我看看。哼，果不其然，小說都看完了，我最希望你還回來的書還是沒還回來。”

“還在看，還在看。”白蘭度此時有點像個沒忘帶作業又害怕老師責罰的學生。

神父用手敲了一下白蘭度的頭，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薩克維爾突然就很擔心白蘭度會不會被超壯的神父敲到地里去。

“一本圣典看一年，哎。”神父搖了搖頭。“主讓我斥責你，勸勉你，這么久了，我也罵累了，看來主現在還不打算召叫你這個小鬼，你愛怎么樣怎么樣吧。說吧，這次還想借點什么書？”

白蘭度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您這里還有我沒看過的書嗎？”

“有。”神父瞪了他一眼，“但是要么是哲學書要么是教典，教典要等到你成為教士才能看。”

白蘭度臉色變苦：“那請給我《八十天環游泰拉》和《山雪》吧。”

“科幻小說和愛情故事，嗯，還是個悲劇。”神父的手指在書架上點著，他把燭臺拿高，好看清楚書脊上的書名，“你看書的口味還是一如既往。”

在這個時代，還堅持看紙質書的人已經非常少了。神父的藏書相當不少，不過其中的大多數屬于塵封的古籍，寫作的文字也不是通用語，白蘭度能看的部分相當有限。只有像神父這里堅持用蠟燭照明的地方還會藏有如此大量的紙質書。

“好了，給你。”神父把兩本不算薄的書交給白蘭度，白蘭度如獲至寶的藏好。

“你呢，小伙子？”神父目光灼灼的看向薩克維爾，“你也是來借書的嗎？”

“我……呃……”薩克維爾愣在原地。

我是來干嘛的來著？

白蘭度好像沒和我說過啊？

“神父，我帶他來找您確實是有求于您，但是剛才一直沒有機會開口。”白蘭度連忙說。

“好久沒見過你這幅樣子了。想讓我幫什么忙？”

“我想請您教他格斗。”白蘭度說，“教他‘龍擊道’。”

神父沒有說話。也許是錯覺，薩克維爾覺得神父的眼睛變了，就仿佛冬夜壁爐里劈啪作響的火。

在神父回答之前，薩克維爾聽到了有人開門的聲音。他和神父同時轉頭。

“神父，我回來了。”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憊。同時響起的還有另外一個清脆好聽的童聲：“神父！我給你畫了畫哦！”

“別在走廊里跑啊！”那個疲憊的聲音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白蘭度聽到這個聲音就想出門，但是被神父攔住了。

這頭龍的臉上出現了一個看起來很是慈祥的壞笑。

蹬蹬蹬蹬蹬，一連串小而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到近又由近到遠，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口一閃而過。薩克維爾沒看清，只看到了栗色的頭發和耳朵，還有一條同樣顏色的小尾巴，好像是個小女孩。

這顏色和白蘭度一模一樣啊。

莫非……

“你跑慢點啊！”后面的聲音逐漸氣急敗壞，小女孩飛奔過去沒多久，一位修女打扮的年輕女孩在后面出現，她的年紀大約有二十歲，跑得連斗篷的帽子都掀開了，露出一張特色鮮明的貓貓臉，她是個菲林族人，并且野獸化程度很高。她的動作大開大合，跑步的姿勢豪邁的不行，當她路過藏書室的時候她發現了里面站著的三個人。

“哇神父你在這，哇白蘭度你怎么也在，哇這位沒見過的帥哥是誰~？”

“噓——”神父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神父不在房間里誒。”過了一小會兒，傳來了小女孩疑惑的聲音。她慢慢走向那位修女，“科羅娜姐姐，神父呢？”

“我不知道。”修女姐姐捂臉。

“在這里！”藏書室里竄出一條張牙舞爪的龍。

“哇！”小女孩被嚇了一跳，小尾巴都炸了毛，但是她馬上就高興的跑向神父，“神父壞！又嚇唬人！”

“哈哈哈哈哈哈。”神父挺直了腰桿一陣大笑，臉上滿是奸計得逞的笑意，完全就是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笑夠了，他側開身子讓出一條路。

“看看是誰來看你了？”

“艾蓮娜。”白蘭度一步一步從藏書室里踱步而出。他的聲音帶著思念，也帶著些許愧疚。

“哥……哥哥！”小女孩的聲音證實了薩克維爾的猜測。

她向白蘭度跑來。白蘭度原地蹲下，讓妹妹飛撲進自己的懷里。

她真的很小只，看起來可能只有四歲多，和白蘭度一樣，她的毛色也是栗色的，但是她的尾巴尖和耳朵尖各有一點白，就像吃早飯的時候蹭上了些奶油。

另外，薩克維爾有點不厚道的想著，白蘭度“絕世美女”的形容所言不虛。妹妹確實比哥哥好看多了。

她的眼睛好大好水靈，皮膚細嫩，真的好可愛，好想抱抱她……薩克維爾的思維逐漸煉銅。

“我好想你，哥哥。”艾蓮娜的腦袋在哥哥的懷里蹭啊蹭的。

“我也想你，艾蓮娜。”白蘭度輕輕的說。

“有沒有聽神父和姐姐的話？”他問。

“有哦。”白蘭度的妹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修女，后者正呲著牙看著她，一臉“有個鬼”的表情。

“基本上有哦。”艾蓮娜把臉埋進哥哥的胸口。

她抱了一會兒，然后抬起頭，一臉期待的看向白蘭度。

“哥哥有給我帶禮物嗎？”

白蘭度指了指背包，“你喜歡的那套玳瑁小梳子，我給你買來咯。艾蓮娜是大孩子了，不能總是用科羅娜姐姐的梳子了。”

“啊，謝謝你，白蘭度。”年輕修女由衷的說，仿佛是自己得到了梳子禮物。神父敲了一下她的頭：“你很破壞氣氛啊。”

“謝謝哥哥。”艾蓮娜抱著白蘭度，”可是，梳子好貴的。下次哥哥不要再買這么貴的東西了，好嗎？“

“那下次艾蓮娜想要什么？”

“嗯……七貓屋的棉花糖！”

“只要這個嗎？”

艾蓮娜撅起小嘴：“還想要哥哥陪。”

“那當然，要我陪多久都行。”

“啊，我還想要薰姐姐幫我扎辮子！科羅娜姐姐沒有薰姐姐扎得好看。”

場面瞬時冷了下來。

薩克維爾想起了昨晚的白蘭度，他的內心再次涌起了悲哀。一向活潑的科羅娜也收斂了笑意，神父眼里的火依然燃燒著，但是卻透著一種幻滅般的悲憫。看來他們都知道薰是誰，也知道薰發生了什么。

“唉。”科羅娜低低的嘆了一聲。

神父俯下身去，想打破這冷場，但此時，卻是白蘭度先打破了沉默。

“薰姐姐啊。”他笑了笑，對妹妹說。

“她……她搬家了，搬到了一個好遠好遠的地方，很遠很遠，但是在那里她會過得很好很好。她，她要是哪天路過附近的話，一定會再來看你的。”

“會過的很好？”小女孩天真的問，“她會每天都有棉花糖吃嗎？”

“嗯，每天都有好多好多棉花糖呦。我們出去吧，神父說艾蓮娜買了蠟筆，想和哥哥畫畫嗎？”

“想！”小女孩拍著手，“想畫畫！”

兄妹二人手牽著手走出走廊。神父，科羅娜與薩克維爾無言的站著，目送他們離開。

“……啊，這是我這輩子頭一次希望我會給小姑娘扎辮子。”科羅娜的語氣有點沮喪。

“看吧。”神父突然說。他看著白蘭度遠去的背影，在妹妹身邊，他看起來尤為高大。

“克魯索家的人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