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確實是唐軍襲營，方才士卒來報，營門恐怕已經失守了！”

段凝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士兵，聽著帳外越來越近的喊殺聲，頭腦總算是從酒醉中清醒過來。

只見他慌忙的從木架上取下盔甲準備套上，卻在手忙腳亂中不得其法，總是套不上去。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為本將披甲！”段凝大聲呵斥。

待段凝整裝出帳，只見營中士卒都已從夢中驚醒，整座北大營亂做一團，士卒們于黑暗中四處奔走，更有甚者不分敵友開始自相殘殺。

黑暗中，段凝只見前方一團火光向他奔來，越來越近。無法分辨敵友的他抽出佩劍，向來人大喊:“來者何人？”

“將軍，我是段合！”來人聽出了段凝的聲音，說話間便已來到了眼前。

“段合？”段凝也是認出此人，正是他的親軍指揮使。

“究竟是怎么回事？唐軍怎會攻入大營的？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他焦急的連發數問。

同樣一頭霧水的段合只得一一答道:

“他們是如何攻入大營的末將也不清楚，不過據前營的士卒來報，如今寨門已被攻破，前營弟兄死傷慘重，襲營的偽唐軍隊恐怕不下五千人并且還有騎兵。現在士兵們都在傳營外是偽唐主李存勖親至啊！”

段合說道最后，話語中已經有了恐懼之意。

“胡說！”段凝卻是不信，他繼續道:“城中守軍不過三千，何來五千之眾；何況李亞子還在黃河北面，他難道還能飛過來不成？”

訓斥完段合之后，段凝命一名親衛前去擂鼓聚兵，準備防守。沒想到幾束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流矢射入眾人中間，那名親衛當場中箭身亡。

段凝看著中箭的士卒，臉上表情變換，此時前營中的火光更甚，他開始猶豫起來。

片刻之后，段凝的心中有了計較，他再次命令另一名親衛前去擂鼓，自己則翻身上馬，讓親軍指揮使段合護送自己逃出大營。

而在梁軍前營，在弓箭手的掩護下，李敬周率領的騎兵沖入營內并沒有大肆屠殺，而是在軍帳之間奔走，用手中火把引燃軍帳。梁營中頓時火光沖天，火勢開始蔓延。

縱火之后，李敬周領著數百騎兵借著火光在營中來回沖殺，營中梁卒亂做一團，死在自己人刀下的倒霉蛋們不計其數。

不過雖然前營已陷入混亂，但僅憑著幾百人就想擊破梁軍整座大營顯然是不可能的，隨著梁軍鼓號聲的響起，大營中所有的士兵開始向前營集結。

李敬周看著越來越多的梁軍，便命令騎兵退出梁營。

“好了，讓所有人撤回城中！”他轉頭向身旁親衛傳令道。

再戰下去，如果讓梁軍發現己方人數根本不足千人的話，恐怕就回不去了。

梁軍北大營火光沖天，喊殺聲與慘叫聲不絕于耳，而在東邊的原野上，連接東北兩營的壕溝旁卻是一片寂靜，只有幾聲‘嘁嘁’的蟲鳴，以及遠處傳來的大河奔流之聲。

就在這平坦的原野上，數道隱于黑暗中的身影正向著北邊行進。

楊明一行五人，除王全斌外，張堯、鄭巡、吳仁三人皆是自己手下。

幾人接連翻越三座壕溝都沒有遇見梁軍，除必要的關卡還有士兵駐守外，所有人都被調往了大營。

夜黑風高，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為了不讓敵人發現，楊明幾人都沒有用火把，而是循著遠處的黃河流水聲前進。

一路無話，五人很快便來到了黃河邊，轟隆的流水聲在寂寥的夜里顯得格外的大。

在河邊稍做休息后，他們又沿著河岸朝上游前進。

想要沖出梁軍的包圍圈最好的辦法就是渡過黃河，不過自從楊劉被圍后，南岸所有的渡船都被梁軍占據，因此楊明幾人突圍的最后一步便是奪取渡船。

大概走了六七百米后，楊明就已經能看到梁軍渡口的火光了。

這是一座依河而建的水寨，渡口的船只都在水寨之內，想要奪船就必須要穿過水寨。

幾人靠近寨門后便開始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前進。

雖然平原之上并沒有什么掩護遮擋之物，不過好在借著水寨前半人高的雜草，幾人得以行進到離寨門二十步處而不被發現。

雜草叢中的楊明與王全斌同時取下身后的戰弓，兩人十分默契的一左一右將箭頭對準寨門口的兩名守衛。

上弦，拉弓，行云流水，隨后兩人幾乎同時放箭。

二十步外，梁軍兩名守衛剛剛察覺草叢中有動靜，忽而便聽到‘嗖嗖’兩聲，隨即感覺喉嚨傳來劇痛，兩人雙手捂住脖子，不甘的向后倒去。

解決掉兩名守衛后，楊明換上梁軍的衣服，幾人迅速進入寨中，借著閃爍的火光向寨中船只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又解決了一名落單的士卒，幾人離渡船越來越近。就在離渡船不到百步時，幾人前方的營房拐角處突然火光閃爍，并且越來越亮。

是一隊巡邏士兵！

幾人迅速朝營房中間的陰影處躲去，貼在墻邊屏住呼吸，看著梁兵一行八人向后走去，逐漸遠離。

不過就在梁兵快要離開時，突然從營房中間傳出一陣響動；是吳仁因為緊張而碰到了營房的木墻。而正是這聲響動使本已離開的士兵再次折返。

“誰在哪里？”一名梁兵舉著火把走了過來。

“快點出來，我已經看到你了！”士兵逐漸靠近藏身處。

就在兩名士兵快要發現他們時，楊明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是我，我在里面方便呢。”楊明解釋道。

由于看到楊明此時身上穿的是梁軍的布甲，兩名士兵放松下來。

“你是哪個隊的，我怎么沒見過你？”那拿著火把的士兵問道。

這座水寨本有三隊士兵駐守，不過不知為什么半個時辰前被調走了兩隊，而剩下的這隊士兵他都認識，此時看到陌生的面孔便引起了他的懷疑。

“口令知道嗎？”手持火把的士兵繼續問道。

“口令？”楊明向前一步，走近兩人說道:“口令就是......，動手！”

他突然向陰影處的幾人示意，并向前用力踹出一腳。

就在‘動手’二字出口之時，楊明身前的士兵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飛出去，同時自兩方營墻遮擋處沖出四人，另一名持長槍的士兵還未反應過來身體便被樸刀貫穿。

殺死一人后，鄭巡幾人持刀繼續向前殺去。楊明更是迅速取出弓箭，于須臾之間便射殺了一人。

“敵襲！敵襲！”遠處的幾名士兵終于反應過來，并大聲叫道。叫喊聲驚醒了還在熟睡的士兵。

“王校尉，這里我們擋住，你快去奪船！”楊明喊道。

“可是...你們...！”

看著正在拼殺的幾人，王全斌有些猶豫，不過最后還是向船只方向跑去。

而在他走后，楊明迅速拾起地上的長槍加入幾人的戰斗。四人中，鄭巡吳仁持盾防御，楊明張堯持槍突刺，攻防兼備，剩余的幾名巡邏士兵很快便被解決。

“撤！”

四人趁著敵人援軍還未到達，快速向河邊撤去。

片刻之間，幾人已跑出數十步，渡河船只就在眼前，而此時敵人的援軍也已趕到。

之后便是幾束利箭劃破長空，奔跑中的吳仁只覺后背突然一痛，竟是一下子向前栽倒，他中箭了。

慌忙間吳仁抓住身旁的鄭巡，才勉強穩住身形。

“伍長，救我！”吳仁不甘心就此死去。

梁軍的攻擊還在繼續，已到河邊的楊明環顧身后。

“鄭巡呢？”他發現河邊只有兩人，鄭巡和吳仁都還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