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張老忙乎的在做苦蕎饅頭,白面是從外省帶回來的,那邊的白面做出來的饅頭格外有嚼勁,趕早多做一些帶去學堂幾個孩子一起吃,廚房里忙的有條不紊門外咋咋乎乎的聲音響起:張叔;
老張出門一看,李家兩妯娌。
“這么早過來,吃早飯了沒?”
大媳婦邊走邊說:張叔真是忙,一出去就好多時日不見,在外面可都還好?
張老一輩子就不喜鄰里之間的婦人之交,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對于一個單身的老男人一朝不慎只怕也會晚節不保。
小媳婦看著張老不回話就開口化解尷尬。
“張叔,您貴人事忙,我們來找你商量一下孩子的事?”
“孩子?哪個孩子?”
“大寶呀。”
“大寶怎么了?”
大媳婦是一個不會轉彎的:我家姑娘和大寶差不多大的,我們做主讓他們先處處,過個三五年這事就成了吧,哈哈;
張老目瞪口呆,還有這么不要臉的人嗎?先不說兒女婚事這回事,就是有譜的事也沒有女方家長來說婚事的吧。
張老心里放著醒著的面團還真不怎么想應付她們。
“孩子還小現在說這些太早,再說孩子的事我不管他愛咋地就咋地。”
小李媳婦笑的見牙不見眼:張叔這話說的不對,孩子的事趁早定了趁早安心,再說這事哪里能讓孩子自己拿主意的?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又是知根知底的人這是天作之合;
張老忍住嘆氣:這事我不做主,大寶說了算;
大李媳婦眉頭都皺一起了:行,到時候大寶同意了你可不能在啰嗦;
“大寶和小寶都沒在家我就不請你們進去了,先忙去吧;
回程的時候兩妯娌并排的走著:張妹,你說老張是什么意思?
小李媳婦思考了一下說:老張是不想出彩禮錢吧,大寶這孩子不錯入贅的話不虧;
大李媳婦一拍巴掌:唉,剛才怎么就沒說入贅的事了?我們不要彩禮這事應該不會跑吧;
“誰讓蘭花的眼光好了。”
李蘭花站在門外踮著腳尖等著媽媽和嬸嬸回來:媽,嬸嬸;
小李媳婦打趣道:看我們的蘭花當真是長大了;
“嬸嬸莫笑,你們和張爺爺說了嗎?”
“說了,說了我和你媽媽做事你還不放心嗎?”
“真的啊,那張爺爺怎么說?”
大李媳婦看著女兒羞紅的笑臉說:閨女,等著長大吧;
在還沒來得及長大的時候就這樣看上了一個人,在一群男孩子之中就只有大寶的條件差些,入了贅就不能跑了。
“嫂嫂,你這樣說也不對吧。”
“這不還有幾年嗎?我們就說張老同意的那又怎樣了?
張老有些怕麻煩所以饅頭做的挺大的。
小寶看著饅頭有些吃不下去了:哥,我倆吃一個好嗎?
大寶洗了手說:你洗了手過來給我分;
張老看著饅頭也笑了:大寶,等下帶幾個去學堂;
大寶嘆了口氣說:爺爺,我們的面可以不用一次用完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醒了面就會有這么多的。”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上次我們吃了多久你還記得嗎?”
“這次不用吃很久了,你帶些去給先生和二妹。”
海碗大個的饅頭帶幾個過去只怕先生也是要吃幾天的。
熱乎的饅頭散發出的味道還是挺香甜的,李鐵柱這段時間一邊躲著大寶一邊注意著他,由此崇拜之心溢于言表。
顧二妹和顧延西一起來的學堂,顧延西是在外面的坪里下雨就放假的學校,顧二妹是在唐寅開出的偏廳學習的。
“大寶,小寶。”
兄弟倆回頭看著背后的兄妹倆,小寶眉開眼笑:二妹給你帶了吃的;邊說邊從布袋子里拿出吃的,顧家兄妹看著如此巨大的饅頭突然覺得要打飽嗝了,旁邊的孩子們有幾個在咽口水了,蕎麥饅頭苦力有絲絲的甜味越嚼越香,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饅頭。
顧二妹結巴的問:給···給我的?
“恩恩,還熱的了,你先吃還有好多。”
旁邊的孩子看著小寶手里提的帶著好羨慕。
“哥,我吃不完。”
“當然,我也吃不完,你們一起走吧,哥哥先去讀書了。”
顧延西說完人就走了,小寶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延西哥我讓二妹給你帶回去哦;
顧延西一個踉蹌只差沒摔了,李鐵柱伸出一半的手有伸回來了,媽媽說大寶會是以后的姐夫,這姐夫真不好饅頭也不給他吃。
小寶帶出去的饅頭一下就遠近馳名了都在傳說張老是把過年吃的口糧一次吃完了,唐寅長這么大也是第一次見這么大的饅頭,有些不好下口:先生,爺爺和面的時候沒注意分寸然后一發酵就很多了,他又不是勤快的人能捏多大就是多大,我家的饅頭都是這樣的,您見笑了;
李蘭花看著放學回來的弟弟一臉不開心:怎么?打架又輸了啊?
李鐵柱沒好氣的說:沒打架;
“哦,那我煮飯去了啊。”
晚上的一頓飯是要放紅薯米米的,紅薯、南瓜、土豆、蓮藕都是好東西可以做菜也可以做飯都飽肚子。
李鐵柱聞著紅薯的味道想著早上大寶的蕎麥饅頭越想越生氣:姐姐,大寶家今天做了好多的饅頭,他提了好大一袋子都沒給我一個,饅頭好大一個的,我們一家吃一個肯定就夠了;
李蘭花現在說:你看錯了吧,哪里有這么大的饅頭?
“是真的姐姐,媽媽不是說大寶的姐夫嗎?怎么給別人都不給我的。”
李蘭花聽著這句話心里就不是滋味,看來是要去和大寶說說了。
就這一次張老就把顧家兄妹,遲家獨子,言家小妞吃出饅頭的恐懼來了。
重陽節后蛇是沒有了的,龍蝦也沒了,小孩子在一起圖樂呵,遲大毛說:我們去抓鯽魚烤著吃吧;
渠道邊大寶顧延西和遲大毛在捕魚,小寶二妹和六月在撿柴起火,言六月第一次參加這樣的事情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
延西的聲音傳來:小寶,夠沒?
小寶看著竹籃里的三條鯽魚笑著回應:夠了,延西哥這魚是你一個人捕的太厲害了;
樹棍上的魚慢慢的翻滾著,言六月的嘴里輕輕的哼著黃梅戲很是好聽,其他的孩子還是第一次聽這種調調,很是稀奇。
“小六,你唱的是什么戲?”
小六收音道:黃梅戲女駙馬,奶奶很喜歡聽;
小寶好奇的問:小六,你唱的真好聽比哭喪唱祭文的都好聽,不過什么意思呀?
小六搖頭:我瞎唱的,還沒記全了;
遲大毛噗呲一聲笑出來:小寶,你比喻的讓我不知道怎么夸好了;
星星點點的星光月亮并不是很大月光卻很是柔和:小六,你接著唱吧,很好聽;
二妹的聲音響起,這其實并不是一首歡快的曲子,不懂其中意思的言六月把自己知道的都哼了出來,柔和的月光,如此在不懂愛的年紀里大寶把言六月放在了心里。
如果問顧二妹魚好吃嗎?顧二妹一定會回答這輩子就沒吃過這么難吃的魚,吃膩的饅頭半生不熟的鯽魚還有言六月清脆的嗓音,造就了這個匱乏的人生為數不多的心滿意足,大寶靜靜的不說話,這也是第一次他盤算著他現有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是能拿來一說的,現實的一無所有他又怎能癡心妄想?想什么?不知道。
大寶小寶和言家有些順路,顧二妹有些困了,小寶說:二妹,你和延西哥哥先回去,我和哥哥送小六回去;
顧延西蹲在顧二妹的身前:妹妹,我們回去了;
小六說:大毛哥哥你看著點姐姐;
“好,你們也慢些。”
小寶突然說:哥,你背著小六走嘛;
大寶看著小六:六月,你要我背你回去嗎?
言六月搖頭。
小寶牽著言六月的手走在大寶的前面:這丫頭是真的不喜歡他呀;
去言六月家的時候會路過李家,李蘭花是去過大寶家的,不過沒見到人,轉身回來的時候剛好就碰到了。
“大、大寶。”
聽見聲音的三個人轉頭看向身側,言六月看著是李蘭花就立馬轉過眼提腳就走,她一走大小寶跟著就走。
“大寶,你給我站住。”
小寶看著三番五次攔他路的李蘭花說:你誰呀?一直叫我哥干嘛?
李蘭花走到大寶面前說:你干嘛不把饅頭給鐵柱;
大寶皺眉:我干嘛給他?
李蘭花氣的口無遮攔:你爺爺答應我們的婚事了,等我長大了我就會娶你的;
小寶跳起來了:李蘭花,你有病吧女孩子是嫁出去,男孩子才是娶,你是男是女你自己不知道呀;
李蘭花聽小寶這樣說就莫名的很開心:小寶,大寶是要入贅到我家的;
大寶驚訝的問:誰說的?
這是第二次聽說他要入贅去李家了。
“我媽媽和你爺爺說好的。”
說好的?爺爺真的同意了嗎?
小寶一聽大寶有可能會嫁去李家跳的更高了:李蘭花,你要臉嗎?讓我哥娶你?那我還不如現在打死你,免得我哥受一輩子委屈,就憑你家潑皮爸潑婦媽這不是看著我哥進火坑嗎?
大寶心里一股暖流流過,這弟弟真好。
“小雜毛,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家伙你說的什么胡話了?有你這么說長輩的嗎?”
李蘭花看著媽媽出來了背挺的更直了。
大李媳婦看著大寶說:你做哥哥的也不管管弟弟,這樣以后長大了還得了;
大寶聽不得這樣的話:小寶怎樣我爺爺教的好好的,你教好你家的小雜毛就好了,你做為大人真的會罵。
這下大李媳婦翻天的吵氣來了,吵罵聲越來越大,言六月靜靜的看著被圍攻的大寶,唇角扯出一抹笑,和幾個月前的事何止像一點呀,簡直只是換了兩個人重新在演,她被李蘭花帶著小孩子圍攻,他被李蘭花的媽媽帶著大人圍攻,言六月轉身準備離開,大寶對著大李媳婦輕飄飄的吐出兩個字:閉嘴;
提起腳步朝著言六月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