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菱回到房內，不曾坐下修煉，她踱步在屋內，身上劍匣不解，又推門而出，走到宋問的房門之前，輕敲三下，清聲說道。

“師傅，我想吃桂花糕了。”

宋問的聲音在屋內響起：“好，為師這就來。”

他帶著笑意走出房門，低頭對門口的秋菱說道：“前年錯過了，今日帶你過除夕，只是趙城隍不在，我們就不訪友了，去街市與他們共度新春吧！”

“嗯！”

師徒二人毫無他鄉流離之感，面目可見悅然之情，路過依舊熱鬧的大堂，掌柜的還叫他們看完花燈，回來喝屠蘇酒，其余干果早已備齊，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掌柜的可不會吝嗇這點物事。

“觀完花燈，游園之后定來拜賀主人家，到時可不能短了我那一口酒啊！”

“哈哈！先生多慮了，您就算不喝這口酒，也進不了這門啊。”

“那可說好了，今夜子時，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暫別客棧掌柜，宋問帶著秋菱出門，街上各處早就歡聲雷動，九衍大陸最盛大的節日，可卻少有修者會過此節，動輒幾百歲壽，他們可不會特意去為新年而歡騰，除非今夜找到靈玉，他們還可慶祝一番。

此時此刻，各派外出弟子還在山中尋覓靈玉，除了普通道人，這西清就屬他們師徒二人最愜意，連同意入世修行的莫道長，都還在教習靖王世子經文，彈指百年，一刻都不可松懈。

《藏真》所求，恰為此刻，宋問想過此節日，那便過了，秋菱想補全人生，那便補了，留下遺憾對于修行也有不利，又不麻煩他人，宋問自可帶她去體會難得的新年。

游遍三街五坊，看過華燈初上，歌舞升平，眾人好似要將明日的期待放在今日演盡，今年的除夕最是特別，幾千年難得一遇。

離開嘈雜的燈謎會，來到臨近東市的街道上，給秋菱買了答應她的桂花糕，在攤位前吃了起來，眾人皆如此，也就無人奇怪了。

趁著秋菱吃糕點的功夫，宋問一拍前面那人的肩膀，那人轉過身來，臉上油亮的不似白嫩之人，可細看之時，又不像那肥膩肉色，說來也算絲綢染上豬肉的油膩，一時看不出真假。

“兄臺可有事？”

宋問抬手指向城隍廟方向，帶著真誠的語氣，說道。

“閣下如何進得城中，還望不吝賜教，特別是......如何騙過城隍！”

蘇伯先是感到莫名其妙，眼中適時地露出納悶的神情，正要揮手甩開此人的糾纏，聽到后面一句時，臉色微變，眼中如空中放開的煙火一般，倒映出五彩繽紛的顏色，宋問回頭看了下背后的焰火升空。

“好美啊，菱兒你說呢？”

“嗯，徒兒也這樣覺得。”

秋菱低頭對付美食，敷衍著師傅，捉妖就捉妖嘛，她聽得一清二楚，又扯上煙火干什么。

宋問回頭之時，那人還在遠處，帶著難言的表情，像是被大人抓住的孩童，兩眼游移在各處，最后，他放棄了，上空的煙火暫歇，他壓低聲音說道。

“仙長何意，我可不認識城隍。”

“既然不認識，我們就說說進城之后的事吧。”

那人雙手抱拳，面帶苦色，討饒道：“仙長就放過我吧。”

“好吧，閣下要是有興致了，可來客棧尋我訴說，提前恭祝你歲歲安康！”

宋問一拱手，在此人驚愕的目光中，帶著還在對付吃食的秋菱走遠，子時將至，他需要履行承諾。

“我也祝兄臺歲安！”

那人墊著腳喊了一句，一不注意向前撲倒，抬起油膩的臉，沖著大口吃麥芽糖的小孩笑了下，在一聲驚叫聲中，子時終于到了，新的一年掀開嶄新的篇章。

城隍廟的鐘聲一響，宋問第一個踏進了客棧的門檻，領著手中潔凈的秋菱，對著出來相迎的掌柜作揖，朗聲說道。

“萬事如意，新年歲安！”

掌柜躬身還禮，笑容可掬，他握著桃符說道：“賀先生歲安，新生氣象！”

此刻，整個西清都是鐘鼓齊鳴，有踩著點的人已經在鞭炮聲中，換上了新聯，開始摘換桃符，城隍廟難得清凈下來，可是等下卻難說了。

喝下人生第一口屠蘇酒，拿著掌柜給的桃符，宋問親手掛到房門之前，與秋菱推門而入，提著龍螭劍邁步向前，打了那扇唯一的窗，望著街上歡騰的景象，口中說道。

“可惜了。”

秋菱在后拿出那疊桂花糕，繼續吃了起來，今日她玩得很盡興，聽到宋問的話，抬頭看向窗外的煙火彩虹，笑問師傅。

“可惜什么，師尊要下去鳴放炮竹嗎？還是要去買根長幡來掛？”

“無事，只是可惜那碗柏酒，聽說有驅邪的功效？”

“師傅，您知道徒兒從不飲酒。”

“好吧。”

宋問將撐桿拿下，街上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轉頭對秋菱說道：“菱兒，我們去跟掌柜的過年吧，他不是說離鄉去遠嗎？”

“好啊。”秋菱將紙包卷起，開心應道。

店內其余人早就去外面游玩，無人回來，店里的瓜果看來只能當做夜宵了，樓下只有掌柜的和店內幾個伙計，他們在外間忙活著，桃符掛了好幾遍了，掌柜的還嫌不夠端正。

聽到宋問來意，自然喜出望外，今年總算有新人一起過年，除夕夜不就圖個新字嗎，今年對于其他人而言，都是一次新奇的新年夜。

趙國皇宮

群臣賀歲，不分官爵大小，都是有一席之位，這桌席擺出皇城之外，以示與民同樂。

金碧輝煌的殿內多了幾分喜慶，趙秦執著，言出殿外，又回響進殿。

“吃！”

殿外傳話侍者層層傳遞，聲傳都城內外。

“圣上有言，民食火氣！！！”

相比還有些矜持的文官，平日里被限制本性的粗狂將軍們，早就放開肚皮，今夜不醉不歸，誰也不能阻止他們在金殿內大口吃食。

“宋先生，秋姑娘，時候到了，吃！”

本來還以為掌柜的等這半天是要來幾句祝詞，沒想到他閉目多時，卻說此語，宋問愣了一下，隨即與眾人共話今宵。

于此時，邠州無名山，夜月明照山林。

“長老！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