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十四五個就烏泱泱到了玉山腳下去，只見玉山群眾就圍在一顆大樹旁，將準備好的冰雕用木頭運過去，然后扎上紙花，在一旁虔誠祈禱。

“學究，玉山縣的十五晚上是有什么說法嗎？”月白慢慢湊到朱光易的身旁，問她道。

朱光易點點頭，直說有的，然后摸了摸她的腦袋，向眾人解釋道：“我也是聽人說的。玉山之前是有神仙洞府的，那山上的神仙最早是在此羽化的老道士。他羽化那天正是十五的晚上，從玉山的老林里射出了一道紅色光術。所以至此之后，便有人將冰雕雕成他的模樣，在大年十五的晚上親自上山祭拜，祈求神仙多多保佑。”

趙伊姝突然從后頭探出腦袋，懷抱著月白的圓腰，問：“真的有神仙嗎？那前面那個冰雕是不是跟那位老道士長得一模一樣呢？”

朱光易也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然后微微笑道：“都是很早之前的傳聞了，關于長的像不像，無從考證的。不過有人說幾年前確實有人碰見了一個御風而行的白發道士，但是那山上我也去過幾次，除了蟲、蛇、鳥，并沒有見過什么神仙。”

趙伊姝得此答案突然興致陡減，然后歪在月白的肩頭看著一批一批的人上前祭拜。月白則又扭了頭再問：“那學究，祭拜可以求什么呢？像去廟會求佛拜菩薩一樣保平安喜樂嗎？”

“都可以的。例如求事業、求學運抑或者求姻緣、求好運，總之大家都是往美好的方面求一求，也是將一部分憂慮以神明的名義安定下來，來穩自己的心吧。”

朱光易輕聲答著，然后同行的人兩兩三三也有前去祭拜一下的，算是求學運，“老師，我倆去拜一拜，權當安安心咯！”。朱光易由他們去了，招招手讓他們小心些腳下的路。

“你們要去拜拜嗎？聽說這位神仙保姻緣也是很靈驗的。”

朱學究回過頭來對著三位姑娘道，卻不料三位姑娘皆沒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反而是過分的冷靜，倒是沒多大的司馬光明激動的都跳起來，連忙跑過來要拉伊姝過去求一求。

可惜，有一位兇神惡煞的兄長在，司馬光明只好乖巧地松手。

月白卻陷入沉思，而后就脫口而出一句“真的好奇怪”來。學究忙問為何，就在她要回答的時候，一旁的趙伊姝卻搶了話。

“自然是奇怪凡人自私自利唄！”

“也不全是，”月白反駁道：“我母親常說佛普度眾生，但他需要你皈依佛門，成為他的佛教弟子。而神仙呢，又不一樣，他們可從凡人羽化而來，后位列仙班居于天界。凡人也只是供養他們祭品，多數是不做他們的弟子的……為何神仙會滿足他們的心愿呢？難道是羽化之前受過他們照拂？”

朱學究認認真真聽著每一句話、每一個詞，而后笑意加劇，蹲下身子同她面對面地交談道：“哈，你能這么想多是將神仙給凡人化了。不過月白，你說的也不錯。世人祭祀多是求心安、多是消除自己心中的罪障，太過較真的話，也不會有什么神仙，不然自盤古開天辟地、女媧補天造人以來，所有的神佛信仰不都是自導自演的笑話了嗎？”

話罷，月白點了點頭。趙伊姝在一旁耐不住寂寞，提議上山找神仙去。本以為朱學究不答應，誰知她吹滅了手里的燈籠，就要帶眾人上山走一走去。

“玉山不算高不算陡，但總歸是險。這里的人拜完之后，多會到前面的竹筒里取一只紙花，然后爬到半山腰那處老神仙羽化的地方再拜一拜。上山不能點燈，這是玉山十五夜里的習俗，所以只能等月亮升起才能開始爬山。”朱學究科普說。

身后有人不情愿地滅了燈，嘟囔道：“這算哪門子習俗？不點燈不怕摔著嗎？”

朱學究聽了腳步還未回答，兩位小天使就先后說道：

“是怕燃了草木，燒成山火吧？”月白剛答完，然后趙伊姝就接著說道：“對呀對呀，冬日里干燥，我奶奶家去年老宅子后頭就著了一次山火呢！直接把房子都燒沒了！好在人沒事！”

“正所謂的水火無情就是這個道理！今年災害損失嚴重，我聽說國庫都支出了近一半呢。估計來年賦稅徭役又要重了……”

朱光易接著道，然后趁著月色仔細探路，尹元孝則在一旁扒拉著野草替她開路。其他人都仔仔細細跟著，唯獨兩個小姑娘在后頭耍的甚是開心。

趙安看著妹妹開心也跟著嘿嘿直笑，蘭若卻忍著怒火不去搭理月白，自己則從隊伍后頭慢慢走到了月白前頭去，省的看到月白沒個姑娘樣子感到心煩。

晚風緩緩吹著，月亮也慢慢爬上高空，在枝椏里同云霞穿梭，明暗交替。

“窸窸窣窣”一陣響，讓兩位小姑娘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趙伊姝欲探其究竟，拉著月白要進灌木叢里頭去。

月白有些擔心阿姊的責罵，不愿上前，可胳膊還是被趙伊姝拉了過去。就在月白遲疑的一瞬間，她只感覺有一股很沉很沉的力量將自己拉下去。

扭頭看去，就發現趙伊姝跌了跤正要從小路的一側摔下去，所以手上一使勁拽緊了她，可敵不住身體的重力，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月白也要被帶下去了。

“阿姊！”

月白死命喊出來，盡可能地去夠一旁的樹木，企圖抓住一些緩解壓力。

離她們很近的公子也猛地驚呼起來，等回過神要去拉兩位小姑娘時，走在前頭的蘭若姑娘和護在后頭的趙安兩人卻如風一般奔過來，同其他人一起去抓月白的手。

就差了那么一瞬，月白完美與樹干錯過，蘭若完美與月白錯過。僅僅指間相觸了一下，蘭若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幼妹同趙伊姝一同跌進了面前的黑洞里。

一股不能承受的悲戚瞬間涌上蘭若的心頭，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里灑下來。一旁的趙安則瘋了似的要跳下去救妹妹，被其他人死命抱住了。

朱學究也趕緊從前頭匆匆趕過來，尹元孝自然在一旁護著。她眼底噙著淚，恨不得長了長手將兩個小姑娘給救起來。可是，她無能為力。只說了句“早知道，哪怕壞了規矩也要打個燈了”。

她呆呆站著，忍著不哭卻還是掉出眼淚來。

周圍其他人也更是無能為力。

趙安一個七尺男兒現下卻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起來。蘭若受不了他在一旁失了心瘋的大呼小叫，直接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啪！”一聲脆響，四下一片寂靜。

蘭若上前揪住趙安的領口，將他癱軟的身體提起來幾分。

“閉嘴！不許再哭了！趙安，我妹妹要是有事，我絕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