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快了吧？”

“不清楚，”月白不想正面回答，于是轉移話題問她道：“你妹妹她們喜歡吃棠梨嗎？”

“嗯，和我一樣并不討厭吃。”

思柔點點頭道，以帕子擋著灶臺處的煙火氣。

月白心里膈應得緊，不想同她再講些什么，只吩咐了仆人裝進湯盅上桌便回去了。唐思柔跟在她的后面，裊裊婷婷地走著。月白走的急，又不想牽她，只好走走停停，等了她兩三回。

一進中堂，月白便招呼了一小桌子的弟弟妹妹，手里拉著兩歲多的灝哥兒同他們講道：“棠梨馬上就端上來了，都安安靜靜地等一會哈?！?

可灝哥兒的屁股還是坐不住，月白剛將他抱到小椅子上，他就跟鯰魚似的“刺溜”滑下來直接跑到屏風那邊去了。

那邊一桌子的男人打這趣兒夸著這位“機靈小滑頭”，這邊旁邊的大舅母有些害羞地替孩子打馬虎眼兒“這孩子跟魚似的，喂飯的時候抓都抓不住”。

月白發覺對面二舅母的臉色有些難看，正巧仆人們將棠梨端了過來，于是打算招呼大家吃甜品，可一同坐著的四姨母卻發了話道：“灝哥兒待過了年可就兩歲了，這么大還讓人喂可不行，要趕緊讓他學吃飯吶！”

話罷未待人回答四姨母便低頭嘗了棠梨，僅抿了一小口，而后就拿了帕子輕輕拭著嘴角。

大舅母微微諂笑，拿了勺子攪著甜湯回她說：“四姐說的對，我也是這般想的。可這孩子皮的很，老媽子怎么喂他哄他都不吃，著實讓人頭疼！”

“所以啊，孩子犯錯了該打該罵，你得讓他知道自己不對才行。怎么能一貫地放縱呢？一舸小時候也是皮的不行，現在不就好多了？”

李一舸是挨著月白、思柔坐著的小公子。年齡與月白相近，是姥姥家這邊最早生出來的男孩子，自然在一眾舅舅姨母中最是受寵。而他的母親，也就是月白的四姨母，也因為生了兒子而在娘家挺直了腰板，不免的高人一等。

不過話說回來，月白一共有三個姨母兩個舅舅，眼下除卻三姨母，其余的幾家多多少少都有一個兒子。為此，林姥姥很是心疼無兒的三姑娘，偏心程度一度令月白咋舌。

“孩子皮是要管管的！總不能日后惹了禍再說到爹娘頭上吧！養不教父之過！你讓榮華平日里也管管孩子！”

挨著大舅母、四姨母坐著的是二姨母，脾氣最是火爆，一張朱紅薄唇最是能藏刀子的嘴。心腸爽直，有什么話從不藏著掖著，一股腦兒丟到你面前，管你樂意還是不樂意。

大夫人原來也是這幅脾氣，但比起二妹妹要更柔和些。興許是因為身為長姐，如母的職責所在。所以見大舅母臉上掛不住笑，便替她說了話。

“哎要我說……孩子小時候脾氣都嬌慣，等這一胎瓜熟蒂落，灝哥兒當了兄長，自然就好了。”

大夫人話罷，大舅母臉上的笑意也回暖不少，直接打發了灝哥兒回他那桌去。

一時間飯桌又恢復了平靜。二舅母臉上依舊無風無雨地揚著嘴角，面無表情地進食、擦嘴、再進食、再擦嘴。往復于此，讓月白看得出神，被阿姊搗了一下才魂魄歸體。

“做什么呢？還不快吃飯！皮影班子已經在院里頭候著了，待會還要領著這些孩子們去看呢！”

蘭若的暴風低音迫擊炮朝月白耳朵里不停歇地開火，炸的月白一愣一愣的，除了吃飯啥都不記得。

就這樣，月白在長姐威逼之下進食了兩碗米飯后，大中午的也算過去了。

小孩子們吃飽喝足思不了淫yín欲，只能繼續打鬧或者攤在軟榻上睡的爹娘都不認。繾綣就是其中一個，將人家皎皎小格格晾在一旁，自己倒睡得砸吧嘴。

月白上去一個揪耳朵就將她從周公的過家家那兒扯了過來。繾綣吃痛，一邊揉耳朵一邊哼哼唧唧地跟月白抬杠。皎皎則在旁邊笑的前仰后合。也就只能在溫宅或者溫家姐妹們跟前，她和二姐清淺才能拋下郡王府的身份，肆無忌憚地耍小女孩心性。

“把人家皎皎晾著，你倒好，自己睡著。哪有這么招待客人的？”

“哎喲……愛姐姐，愛姐姐，我是犯困了嘛，也不是故意的……”

繾綣雙眼惺忪，偎著月白的胳膊肘子撒嬌，被月白一顆爆栗給敲了回去。于是她又撲到皎皎懷里躲閃月白的小爪子，把皎皎逗得咯咯笑。

“整天愛姐姐愛姐姐的……二愛兩字的音也發不準呢你……”皎皎摟著她，無情嘲笑。

興許是家族特性吧，月白想，總之皎皎這妮子跟清淺是越發的像。

“哪有？分明就是愛姐姐！”

繾綣有些惱，反身過去正要撓她的胳肢窩，卻被月白一爪子抓進懷里。

“行了，乖點。今日生辰呢……就別貪懶了！”

繾綣撇著嘴被迫答應，在月白的安排下，連著皎皎的手和一眾小孩趕去南院看皮影戲，嘴里還嘟嘟囔囔生著氣。等到了南院小宅，她索性坐在板凳上，兩手一揣，誰也不愛。

月白治不了她，也只能作罷。沒辦法，興許這也是她家的家族特性——睡覺被打斷，火氣能燒煤。

愛吃愛睡愛偷懶，是豬沒錯了！月白已經不去懷疑上輩子是不是豬的定論了，她已經認定她們一家都是修成人形的豬精！

“繾綣，這場子就交給你了，可給我照顧好哈！一會還有變戲法的人呢！”

今兒個沒有安排她喜歡的片段，月白索性直接囑咐了繾綣了去，然后她好偷閑去歇著。

“嗯嗯！愛姐姐放心吧，我會把住場子的！”

繾綣皮影看的正入迷，頭都沒回便應下了。月白看了一眼小屋，左右不過四五歲的孩童，婆婆老媽子也都跟著，鬧不出多大的事，于是便囑咐了幾位溫宅的仆人一同照料著。結果還是放心不下又將蘇梅留下，自己則掀了簾子出去透透氣。

今日來的親戚多，除了耍皮影的、變戲法的，大夫人還請了一小幫會唱戲劇的。他們大人愛聽戲，眼下都聚在南院另一處小宅等著，隔老遠就聽見銅鑼皮鼓鏘鏘咚咚的聲響。

這么些東西下來，銀子自然流出去不少。“罷了，權當過個小年”這是大夫人的原話，月白也拿它來寬慰銀子，寬慰自己。

也是，就當過年吧。她念叨著，還沒出看皮影的小宅就聽到訓誡的聲音，再細細聽著還能聽出些許抽泣哽咽的聲音。

八成小學徒被師傅罵哭了吧，聽著還怪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