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穿過梧桐葉隙，在攝影展的展板上投下斑駁光影。林溪的指尖停在一張褪色的舊照片前，照片里穿白襯衫的少年站在教學樓頂，逆光中看不清面容，只有風吹起的衣角像只欲飛的鳥。

“這張《逆光》是本屆最佳作品，可惜作者失蹤了。”學生會主席陳默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他手里的相機鏈隨著動作輕晃，“聽說顧言學長失蹤前，最后去的地方就是頂樓?！?

林溪猛地回頭，相機掛繩勒得脖頸生疼。她認識顧言，那個總在圖書館角落寫劇本的學長，也是她偷偷拍了三年的暗戀對象。三天前他無故缺席畢業(yè)典禮，手機關機，宿舍人去樓空，就像從未在這所高中存在過。

“照片背面有字?！标惸赶蛘掌蚁陆?，那里用鉛筆寫著極小的日期——6月 15日，正是顧言失蹤當天。

當晚，林溪撬開了顧言緊鎖的儲物柜。除了幾本劇本和褪色的話劇社徽章，最底層壓著個鐵盒。打開的瞬間，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里面是七張照片，每張背面都標著不同的日期，最后一張正是攝影展上的《逆光》。

“在找這個？”手電筒的光束突然打在鐵盒上，陳默倚在門框上，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我就知道你對顧言不只是學妹對學長的關心?！?

林溪把鐵盒抱在懷里后退半步：“你跟蹤我？”

“我在查顧言失蹤案?！标惸呓鼛撞?，墻上的人影被拉得扭曲，“他失蹤前給我發(fā)過短信，說發(fā)現(xiàn)了‘不該看的東西’?！?

接下來的一周，兩人順著照片上的線索調查。圖書館舊報紙堆里，他們找到 2019年 6月 15日的校報，頭版報道了話劇社社長意外墜樓事件，而那位社長，正是顧言的親哥哥顧朗。

“顧朗死那天，也是 6月 15日。”林溪盯著報紙上顧朗的照片，突然覺得眼熟，“這張照片……和顧言的《逆光》構圖一模一樣！”

陳默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當年警方定論是意外，但顧言一直覺得不對勁。他說哥哥出事前，正在排演一部揭露校園霸凌的話劇?！?

鐵盒里第七張照片背面的字跡突然變得清晰——“道具室有真相”。深夜的道具室積滿灰塵，林溪在舊衣柜深處摸到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的瞬間，刺耳的爭吵聲炸響在寂靜的房間里。

“那部話劇不能演！會毀了所有人！”是個女生的尖叫。

“我必須演，為了那些被欺負的人。”顧朗的聲音帶著決絕。

“那就別怪我……”

錄音戛然而止。林溪轉頭時，發(fā)現(xiàn)陳默正對著衣柜鏡面發(fā)呆，鏡中映出的他臉色慘白，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相機鏈。

“你怎么了？”林溪追問。

“沒什么。”陳默慌忙移開目光，“這錄音里的女生聲音很像……蘇曼學姐。”

蘇曼是上屆學生會主席，也是顧朗的前女友。更巧的是，她現(xiàn)在正在國外交換，聯(lián)系方式早已注銷。所有線索似乎都斷了。

直到林溪在顧言的劇本里發(fā)現(xiàn)張夾著的話劇門票，日期是 2019年 6月 15日，正是顧朗墜樓當天。票根背面有行潦草的字：“舞臺燈光能照亮陰影，卻照不亮人心?！?

“舞臺燈光？”陳默突然起身，“顧言的照片都是逆光拍攝，逆光會產(chǎn)生陰影，也會隱藏細節(jié)！”他抓起鐵盒里的照片對著臺燈逆光照射，原本空白的背面竟浮現(xiàn)出淡藍色字跡——“蘇曼不是兇手”。

兩人再次潛入道具室，這次他們注意到舞臺背景板后的暗格。里面藏著本日記，扉頁寫著顧朗的名字。最后一頁的字跡卻明顯不同，像是顧言續(xù)寫的：“我知道是誰推了你，他就在我們身邊，戴著偽善的面具……”

日記突然從手中滑落，林溪看著陳默撿起日記時露出的手腕，那里有道淺淺的疤痕，和校報照片里顧朗推眼鏡時露出的疤痕一模一樣。

“你和顧朗……”林溪的聲音發(fā)顫。

陳默摘下眼鏡，鏡片后的眼睛竟和顧言有七分相似：“顧朗是我表哥，當年他排演的話劇里，有個角色是以我為原型的霸凌者?！彼穆曇舻统料氯?，“蘇曼只是阻止演出，真正和顧朗爭執(zhí)的人是我?！?

錄音筆里被掐掉的后半段，是他失手將顧朗推到欄桿邊的聲音。顧言發(fā)現(xiàn)真相后沒有揭發(fā)，而是用照片暗示線索，直到畢業(yè)典禮那天，陳默為了掩蓋秘密，將顧言鎖在了頂樓水箱間。

“他還活著？”林溪抓住最后一絲希望。

陳默苦笑著搖頭：“三天前我去放他時，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只留下這張《逆光》?！彼麖南鄼C包拿出張照片，背面寫著新的日期——今天。

照片里，顧言站在頂樓微笑，背景里隱約能看到消防車的紅光。這時教學樓突然響起消防車警報，林溪跟著陳默沖向頂樓，只看到敞開的水箱蓋和散落的劇本。

“他故意留下線索引我們來?！标惸钢鋬葌鹊淖舟E，“原來他早就知道我會自首?！?

警察帶走陳默時，林溪在他相機里發(fā)現(xiàn)了最后一張照片。畫面里的自己正專注地拍著顧言的背影，而取景框角落，顧言正回頭對鏡頭微笑。照片背面寫著：“我知道你在拍我，從高一那年的櫻花樹下開始?！?

三個月后，林溪收到封來自南方的信，信封上的字跡熟悉又陌生。顧言在信里說，他早就發(fā)現(xiàn)陳默的愧疚與掙扎，失蹤只是為了讓真相浮出水面。隨信寄來的還有張機票和話劇票，演出劇目是《逆光》，編劇欄寫著顧言和林溪的名字。

林溪握緊機票走向機場，陽光透過候機廳的玻璃落在她身上，像極了那張獲獎照片里的逆光。她終于明白，有些陰影需要逆光才能看清，有些人需要等待才能重逢，而那些藏在鏡頭后的暗戀，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