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郡主和鎮北王世子都到演武場了。”

太子正在書房里翻下邊傳來的關于預備春耕的折子，一盞茶拿在手中涼了都沒喝完。

聽來人如此稟告，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睛：“誰接待的？”

“秦大將軍之子，秦于光。”

“秦于光……”太子喃喃一句陷入思考。

鎮國大將軍秦氏是當年幫陛下奪取皇位的老臣，他與安平公主的斗爭已經擺在了臺面上，秦將軍仍兩不相幫只忠于陛下。可老臣終有隕落的一天，這之后接替的必是秦于光。

秦于光驍勇善戰又從小混跡兵營，積累了頗多人脈。這個人倘若不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就必須得除掉永絕后患。

“退下吧，我知道了。”

太子仍在思考，侍衛得令退出了房間。尹溫妍他也必須要爭取到，兵部尚書尹征也是個兩不相幫的，縱使兩位侍郎都已投入他的門下，可兵部終究是尹征掌著的。

不過從末國細作的事情來看，尹溫妍應該是個不善心計的，或許比尹征更好拉攏。

此事還要從長計議也不急于這一時，太子稍作思索還是放在了一邊，繼續閱讀剛才的折子。

尹溫妍看了那么多軍事題材的話本子，可這親眼交到卻是頭一次。演武場和她想的差不多，整個場地被分為了兩個部分，普通士兵聚集在演武場，而有職位的高級將領則是在演武廳，他們直接被秦于光帶到了演武廳。

“在看什么？”尹溫妍見晉明清一直回頭看外邊的士兵訓練，眼神愣愣的若有所思，“你剛才想的詩怎么樣了？”

晉明清搖頭：“珠玉在前，不作也罷。”

“什么珠玉？”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晉明清鬢間的發被風吹起，黃沙彌漫在他眼中。他的瞳孔清澈，倒映著來來去去的士兵，還有那馬蹄交錯和排兵布陣的千變萬化。

他跑回門洞前，腳步踉蹌，白色的斗篷翻飛起衣角在他身后，就像是什么風起云涌。他瘦弱的身體和這地方不太相配，風沙這樣的大，馬蹄揚起的黃沙幾乎要將他的皮膚割傷，他的背影站在那兒顯得太渺小，一不留神就會被身后來來往往的士兵吞沒。

“你在做什么……”

尹溫妍想跑過去拉住晉明清，可楚遠亭卻攔住了。尹溫妍驚訝抬頭，正對上楚遠亭一雙深邃的眸子。

“不要打擾他。”

尹溫妍又看向晉明清，他站在那兒仍沒有動。

“派個人看著明清，其他人先走吧。”楚遠亭對秦于光說，“不要讓人打擾他。”

秦于光應下，安排了兩個人在遠處守著晉明清，也不讓別人靠近一步。

“世子這是怎么了？”秦于光問道，他從前只知道晉明清在文人里頗有名氣，可今天也是第一次見。

楚遠亭習以為常：“明清有個外號叫'詩癲'，琢磨起句子來是一定要和自己較勁的。”

眾人了然，回頭看了一眼晉明清，他還是站在那兒，不過已經為了避讓來去的人往旁邊去了些。別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跟著秦于光往里走，尹玉卻是一直看著沒個動靜。

“玉兒？”尹溫妍叫了一聲。

尹玉如夢初醒，對眾人行了個禮：“我想去陪著他。世子若是偶有所得，我也好幫他記下來。”

尹溫妍點頭，握住尹玉的手輕輕將她推了一把，尹玉感激地又行了個禮，而后轉身向晉明清跑去。

他們兩人都身著白色，在這四處金戈的鐵壁銅墻里尤為顯眼，像兩只飛遠的蝴蝶在天邊相遇了。尹玉跑上前去也未同晉明清說一句話，而是默默站在他的身后，躡手躡腳的生怕打擾了晉明清。晉明清應該是看見她了的，但沒有說話，是默認了她留下。

“原來尹府二小姐和鎮北王世子這樣好。”秦于光看著，語氣有些猶豫，“我隱約記得尹夫人膝下只育有一子一女，尹忠將軍去了，剩下的女兒也是長女。”

“是，玉兒是我的庶妹。”尹溫妍一聽就知道他要說什么，直視著秦于光不偏不讓，“玉兒鐘情世子我很欣慰，倘若他們兩情相悅，父親和我都會替他們做主。”

秦于光的視角里，那個矮他許多的女孩兒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把全身的毛都立了起來只為保護自己珍貴的東西。細看下那女孩也是好看的，一身勁裝風采不凡，頗有幾分巾幗之感。

莫名的，他覺得心里的某個地方動了一下。

楚遠亭突然咳了一聲，聲音刻意，然后把尹溫妍拉到身后：“秦將軍贖罪，她平日里跟我們胡鬧慣了，若有冒犯請海涵。”

尹溫妍本打算再說幾句的，可突然被楚遠亭拉到身后，這氣勢一下就弱了。嘴張了半天沒說出下文，只能從楚遠亭背后探出頭看了看秦于光的表情。

“是我冒犯了。”

秦于光抱拳賠罪，楚遠亭也抱拳陪了個罪。尹溫妍想再站回剛才的位置，可楚遠亭還是拉著她，半分沒有松開的意思。

“秦將軍先請。”楚遠亭做了個手勢，示意秦于光走前面。

秦于光看出了他的意思，笑了一下走在了前面，只當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我們這里什么兵器都有，請問二位想要些什么？”

“弓箭。”

兩人異口同聲。

“射箭我不行，就不獻丑了。”

“那你打仗的時候用的是……？”尹溫妍從楚遠亭身后探出頭，好奇問了一句。

“我以為我在皇城的閨閣小姐們中，應該還是挺有名的。”秦于光笑道，“卻沒找到原來都是我臆想。”

尹溫妍面上尷尬，她……確實從前不是什么閨閣小姐，也不會關心哪個男子是最新的“夢中情郎”。

“我用的是方天戟，陣前對戰需要殺對方的士氣，弓箭不合適。”

秦于光給她解釋，她小聲“哦”了一句，又被楚遠亭拉回了身后。

“我去取弓箭，二位在此稍等片刻。”

秦于光說完話便走了，留下楚遠亭和尹溫妍在原地。

“演武場風沙大，你把斗篷穿緊了。”楚遠亭給尹溫妍拉了拉衣服，語氣嚴肅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不冷！”尹溫妍把衣服重新拉松開，“那樣不方便。”

楚遠亭也不犟，換了個位置把尹溫妍擋在里面，自己站到了風吹來的方向上。尹溫妍只覺心里又漏了一拍，這個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總是一聲不吭但是又一切為了她，不心動也太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