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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鳥面怪和老油鬼

一團光又飛快出現并消失,伴隨著一陣管理員5438軀殼里的閃爍,尤戲藏在里面的身體又回來了。

日記本翻出新的一頁,筆自己把尤戲的故事敘述在紙上,像是記錄個人生平一樣,然后標注上一個大大的編號——0。

人可以消失,會老去,但是文字不會,某種程度上講這是一種——生的方式。

黑暗的殼里小世界完全亮了起來,散發著光的是各種各樣的符文或者函數。

耳朵上和嘴巴上的是同一組函數,鼻子上和眼睛上各是兩枚金光閃閃的不同符文,神庭穴的位置有一個黑色的符文最是顯眼,同深淵一樣深邃。

再仔細看時,一晃之間所有的皮膚里都滲透出細細密密的血色絲線,化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遍布在每一寸皮膚上。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即便他化作光回來了,但并沒有帶回來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即使是記憶也是破碎的。

新的記憶宛如一張編織而成的網,像是連環畫一樣在他的頭頂播放。

在這場短暫的生命旅行之中,尤戲一共認識了四個人,貝斯、蘭鴛,以及盧克兄弟。

神庭穴的黑色符文像是饑餓的深淵,它思考了一會,然后一口將連環畫中的蘭鴛都吃掉了。

大約三分鐘之后,黑色符文看樣子很滿足,逐漸黯淡并完全消失。

貝斯也有四個同樣的黑色條紋塊,但卻是破碎的,在他花里胡哨的機械身軀上顯得并不顯眼,所有尤戲一直沒有注意到。

貝斯只是一個部分,***3882很小的一部分。

Special Containment Procedures Foundation譯名特殊收容措施基金會,也被譯作Secure(收容)Contain(控制)Protect(保護)基金會。

控制,收容,保護,這是基金會的根本和理念,也是他們堅守的秘密。關于基金會的存在,之后的故事中會慢慢敘。

記憶變成膠卷一樣的連環畫,經過一番修改,它被抹除了一部分。(讀者們可以猜猜主角尤戲,在整個故事中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尤戲這個人可以說已經死了,也可以說還活著,但是他已經永遠不是之前的那個尤戲了!

生與死的規則并沒有并改變,死去的是尤戲,因為活著的是一個叫做“尤戲”的同名人,這種情況勉強可以理解。

我這是在哪里?我的頭好痛,我不是死了么?尤戲嘗試用眼睛捕獲這個新的世界,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眼睛,腦海里浮現圖書館的上帝視角圖。

我救了貝斯,但是自己卻被黑魔吃掉了,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尤戲整理思緒,盡量去描繪出之前的畫面。

圖書館里面并沒有幾個人,整理員5438正在工作,像是往常那樣收拾書桌,然后一一擺放到合適的位置。

這里什么都沒有變,但又好像是過了新的一天。我記得失去意識的時候是在整理了一些書籍之后,而現在變成了之前,對了,那個小男孩,難道是他對我施了什么巫術不成?尤戲慢慢將線索串聯起來,最終得到了一個迷迷糊糊的猜想。

工作,工作,工作......

整理員5438仍舊像個工作狂一樣不停搬運,將一個位置的書籍擺放到另一個位置。

尤戲以前也確實挺懶的,經常不疊被子,不打掃衛生,不收拾家具。有時候他就會忽然發覺很不理解,為什么要把被子折疊起來?明明晚上它又會被打開。為什么要把塵埃或者雜物收集起來倒在陰暗的角落里?可是土地本來就是它們的家呀。為什么要把家具拿過來再放過去?它們莫非在有的時間就不應該存在,好像這間很擠又很小的屋子里只能容的下我們自己。

縮短這些距離是在消耗時間,也是在消耗我們自己。二十四個小時像是鯽魚一樣,被切成好吃和不好吃的部分。

我們喜歡好吃的部分,希望過得慢一些,比如在中午的時候晾衣服,在早上和下午的時候上班工作,在少兒頻道開始的時候開電視。

我們討厭不好吃的部分,希望過得快一些,比如在上課的時間尿急憋尿,在挨罵的時候思想拋錨,在堵車的時間坐出租車。

是呀,它們把我們放進去,我們把它們放出來,彼此消耗,彼此擺放,彼此整理......

一晚上的清醒和思考也沒有等來那個小男孩,最終尤戲下了結論,時間是正常的,變的是他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思考過度的原因,有時候腦海里會突然閃過一個清晰的輪廓。一張關于整理員5438的臉,仿佛在那一刻他真的變成了自己,或者說自己就是他。

關于那具藏在軀殼里面的身體,已經死去了。

剛才的某一個瞬間,尤戲甚至還能讓其中一只觸手輕微抬起,真是一種美妙又奇怪的感覺。

整理員5438似乎是個神一樣的存在,他會自己進食,自己工作,自己行走,明明身體里面藏著一個鮮活且好動的家伙,但是卻從來不胡思亂想,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新鮮感已經消減大半。僅僅是一個月的時間,失去了恐懼就對這里充滿抱怨,仿佛一刻也待不下去,對這種麻木的工作討厭極了。

不過好像也是,這里并不需要一個活著的人。只是需要一批能動的機器罷了,有沒有思想根本誰也沒在乎,除了你自己。

漸漸地,尤戲的心浮躁起來,越來越待不下去,越來越對這種生活厭惡,甚至懶得再看這里哪怕一眼。

這里真是討厭極了!

雖然有書,但是卻對他禁止開放,明明有身體,但是卻沒有控制的權利。

朦朦朧朧之間,尤戲的意識模糊起來,他沒有進到這具軀殼里去,變成了一個迷茫的意識體。

但這世間又哪里是他的落腳之地,以至于在幾分鐘之內,他就昏昏沉沉地睡去,從軀殼里面逃離了出來。

這一刻他自己也找到了逃離這里的方式,同那些在角落里的老前輩一樣。

逃出去,哪怕是在睡夢里麻痹。

那團光又飛快出現并消失,伴隨著其在5438軀殼里的閃爍,尤戲藏在里面的身體又消失不見了。

......

刺鼻的氣味像是爛臭的腐敗物,從鼻子上的符文跨越傳遞到腦海里,隱約發現這枚符文里面也有一串函數。

“咳咳咳......”

什么味道這么辣眼睛,我透。尤戲一下子從木質的簡陋小床上坐了起來,捂著鼻子,喉嚨連續干咳了好一會,才漸漸消停下來。

這里是?莫非我又從圖書館里逃出來了。尤戲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一下子就精神了。

身后的兩層木質小床散發著涼氣,中間許多橫條的鏤空整齊分布,一層凝結在上面的冰看起來像是寶石一樣純凈,宛如一層輕盈的薄紗。

哎呦呦,真涼啦,和制冷冰箱一樣,我都有點懷疑我剛才是不是真的在這里躺過。哎,不對呀,我的后背也不冷呀。尤戲摸了一下冰床,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

眼前是一個正方形的區域,若把門作為方位南,他就在東北方向的二層冰床旁。冰床左邊是一個臺子和一個小柜子,分別放著一個長條的麻布袋和一個被黑布遮起來的盤子。

門的左邊和右邊分別放著兩個架子,看起來鼓鼓的,也同樣被一塊黑色的布蓋住。

最西邊是一節能看到鐵門的長廊,最東邊有一個和中間進門處連在一起的屋子,但兩者之間有兩段內墻,遮住了里面的一部分視野,隱約能看到一個像是燒火用的壁爐。

“咚咚咚......”

一陣連環的聲音從壁爐里發出,聲源不斷靠近,好像有什么東西要掉出來了。

尤戲慢慢走了過去,打算一探究竟。

原本被遮住的東西,漸漸走進他的眼睛里。

壁櫥左邊也是一個二層冰床,對面分別放著兩張一樣的冰床,一共有六個長條麻袋躺在上面。

“撲通”

“咯吱”

鐵質的門幾乎和一個大塊的東西一同發聲。

“啊!鬼呀!”

尤戲把眼睛掙得老大,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扯這一嗓子。他是真的被嚇到了,就差尿褲子了。

從門里進來的是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腦袋上零星粘黏著幾根長長的頭發,像是幾千年沒有洗頭一樣,這些頭發保持著一種油膩的癱軟狀態。

一種黑色的油脂黏液正從他的布條衣服和皮膚里分泌出來,然后慢慢爬行凝聚,最終化作一滴黑油一樣的液體,落到他胸下的空洞里面,里面的肋骨聚集形成一個骨杯容器,正好把落進來的黑油收集在里面。

自我榨汁術?自我煉油術?

大部分皮膚高度腐爛,宛如一具活過來的尸體。最是那一雙像是魚泡一樣鼓起來的眼睛,直勾勾盯得人發慌,嘴角形成一個淡淡的詭笑,甚至可以從臉上的縫隙里看到空洞洞的口腔。

骨杯上有一個金色的符文,骨杯往下有一個縫制的布口袋,像極了動漫里的哆啦A夢,一只右手正揣在里面。

老人步履蹣跚,瞇了一下眼睛:

“泥......嗚嗚嗚......嘟嘟嘟嘟......”

尤戲遲疑了一下,又等了等,直到確定這個老頭沒有正常語言能力。

盡量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嘗試著壓抑住翻涌的胃,不吐出來。雖然沒聽懂,但是這完全不影響他的發揮:

“不不不,我無意冒犯,我是從外面逃難來的,無意中被傳送到了這里。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臥槽,莫非遇到僵尸了,這家伙不是要把我當下酒菜吧?尤戲并沒有直接就逃走,因為這個老家伙看起來走得很慢。

這個老人和那個小男孩一樣,有相同的四塊黑色的條紋,不過他的在額頭的左邊。

老人額頭的右邊是一個大號的黑字,底下有兩個較小的字:

“罪,衰老”

情況不對,趕快撤退,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這家伙該不是哪里死去的勞改犯吧,我還是先溜為妙。

這老頭剛好把門堵住了,要不我先躲躲,等會想想辦法把他干掉。雖然尤戲是個土里土氣的現代沙雕,但還是分得清局勢的。

直接沖出去也是個選擇,但是進過之前的莽夫教訓,說實話心里現在慫的一批。

聽說過七原罪和十宗罪,但是這個衰老的名詞還是第一次和罪掛上鉤,石錘了這個家伙不是善茬。尤戲仔細一看這個惡心油膩老頭,不禁細思極恐。

因為仔細觀察過房間的構造,尤戲胸有成竹,腳底一抹油,瘋了一樣朝長廊跑去。

他自己下意識搞怪出一個畫面:

“油膩膩的老頭伸出五米長的一條黑舌頭,把黑黑的油抹在自己白白的屁股上,每一面都涂抹均勻,然后像是吃肉夾饃一樣,一點點吃掉......”

森森森,不要自己嚇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我膽子很大,我膽子很大......尤戲的頭明明抖個不停,跑起來個撥浪鼓一樣,嘴上還自我鼓勵著。

推開走廊盡頭的門,擁抱希望的曙光,啊,今天又是......

“咯吱,撲通,咚咚”

“那個傻叉設計的智障門,設這么高的門檻干什么,摔死老子了。”

尤戲跑的太急,被門后面的高門檻絆了個狗吃屎,一爬起來就嘴臟的不行,不來兩句就出不了這口惡氣似的。

眼睛隨便瞟了一眼,剛一轉身又轉了回來,背靠著鐵門顫顫巍巍地搪塞道:

“哎呀,哥們,你別看我,我真不是在罵你。真的,我不是在罵你,我在唱兒歌。對,我就是在唱兒歌......”

房間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什么顏色的都有,像是一個小型的實驗室,解剖臺上正躺著一具干尸。一個戴著陶瓷烏鴉面具的家伙手里正拿著一個小本本,然后像是發現了智障一樣,彎著腰把腦袋和尤戲的位置放在同一個方向上。

正所謂后有追兵,前有猛虎,這回莫非我又選錯了?

“罪,瀆職”

看到面具人和老油鬼有著一樣的標記,而且也有著和之前來圖書館的那個小男孩一樣的四個條紋黑塊。霎時間,尤戲心里拔涼拔涼的,鐵定這是進了賊窩了。

遠處的老油鬼并沒有追來,像是倒掛的蝙蝠一樣,在房頂里掛在。沒錯就是里面,他的一部分身體融進了墻壁里面。

尤戲并不知道他的行為激發了老油鬼的狩獵本能,老油鬼在原地遲疑了一會,然后就一下子完全遁入墻里,幾乎片刻就穿梭到了實驗室里面。

“Holle,油鬼爺爺,你怎么還會穿墻呀,真帥,超帥的,我給你點贊,嘿嘿嘿......”

關鍵時刻,這家伙竟然豎起大拇指,搞委曲求全的這套。

那一瞬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戲完整地看到老油鬼從墻里穿出來的全過程。老油鬼用腳把自己懸掛,以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方式,眼睛緊緊盯著尤戲,但似乎沒了下一步的動作。只是嘴角的詭笑更加濃郁,仿佛在慶祝自己狩獵成功一樣。

瘟疫醫生放下手中的本子,拿起旁邊一根普通的木制手杖,緩緩朝尤戲走過來,沉悶且尖銳的聲音使得面具輕微震動:

“你看起來是一具很棒的尸體。”

老油鬼轉動眼珠子,然后扭動著脖子,并沒有其他多余的動作。

“我我我,我知道你們的名字,我能看得見,你叫瀆職,那個老爺爺叫做衰老。兩位大佬,我沒有惡意的,放我一條生路好么?”

尤戲感覺到情況不妙,趕緊把有的沒的都搬出來,企圖能獲取一線生機。

“你身上的油脂散發著權貴的味道,這讓我非常討厭。瀆職?莫非你也想誣蔑我么?”

手杖的尖端彈出一段尖刃,瘟疫醫生的臉上不斷有面具碎片脫落,黑色的火焰從眼眶里燃起,炙烤著他不斷碎裂的面具,但奇怪的是面具底下還是一層面具,仿佛無窮無盡一樣。

醫生憤怒到了極點,逐漸抬高手臂,想要把鋒芒刺到尤戲的眼睛里,挖出眼睛,以緩解自己的憤怒。

求求你了,老天爺,救救我吧,我太慘了。這他媽比選擇題全選錯的境況還慘呀,我好像一到這種“夢境”世界就倒霉,干啥啥不對。尤戲眼睛一閉,假裝在祈禱,他猜到自己能活著應該是有一種神秘力量在保護自己,現在就是一次論證的機會。

心里的恐懼還是占了上風,畢竟眼睛就要被挖去了。還沒過三秒,尤戲就把眼睛又睜開偷瞄了一眼:

匕首還在靠近,似乎他的祈禱完全沒有卵用。

算了,我信你個鬼老天,我還不如相信老油鬼會突然和鳥面怪自相殘殺呢!你就會捉弄我,有本事你把我殺了呀!尤戲把眼睛緊緊閉住,玩了一出激將法。

在他的字典里,這是一招絕技:遇事不順,反其道而行之。

“049,手下留人,你不能傷害這個孩子。”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門后面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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