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一身疲憊蹣跚如同行尸走肉，在已無人的街道上走著。那要命的疲憊在一個腳步與另一個腳步的銜接中趁虛而入，想把他吞入漫長的黑暗。

抬不起胳膊，公文包此刻如同拷著身體的枷鎖。有氣無力的樣子好生頹唐，眼前朦朧的一切讓感官失明。自己渾身上下盡是酸痛，一點一點撕裂著已然麻木的神經。曾經明茫的內心如今迷霧重重，映不出曾經的雄心壯志，倒是讓他清醒的靈魂無地自容。

好希望就這樣倒在這里，死去。

現實從來不盡人意，他必須這樣走下去，為了和那個叫做“生活”的瘋子繼續對峙，為了重如泰山的責任無論情愿地掙扎下去。

周圍是一片居民區，路過時偶爾從里面傳出幾聲幸福的鼾聲，慈愛的母親抱著孩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講著童年相信的故事。也有翻倒的酒瓶聲和幾個醉酒的人嘶啞地唱著歌。臨近深夜，除了小偷之類，像他一樣還在街上走的人已經沒了。

四下無人，穿過居民區做到公交車站臺的椅子上，從西裝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便宜而又劣質的假煙，熟練地點火塞進嘴里，似乎急切地給自己的沉默一個可言的借口。抬起手，看了眼手表，期待著最后一班車給自己微渺的幸運。

月亮漸明，身邊慢慢飛起幾只螢火蟲。他閉上眼，耳邊是不知名的昆蟲鳴叫的聲音，偶爾夾雜幾聲青蛙叫，賞賜給那干涸的心與感情幾滴甘露。但顯然，他并不希望什么救贖，他現在只敢目光短淺般期待汽車的轟鳴聲和開門時機器間擠壓的噪音。

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失去了對生活的追求，現在的一切，真是生不如死。

回想起自己曾經無病呻吟地描繪地獄圖景，各種奇形怪狀面目猙獰的異獸。他們咆哮著怒吼著威懾這無知的自己。如今這幅鏡像，寧靜無聲，卻仿佛將自己吞沒，不自覺的厭煩，已不知是死去的靈魂所致，還是潛意識的自我否定。

一切，怎么會變成這樣。

茫然的望向四周，模糊的意識中沒有回憶和未來。無邊的黑暗中似乎有雙眼睛盯著自己，身為旁觀者的自己，在一瞬之間感到了恐懼。

“嗚——”

耳邊傳來火車的轟鳴，自己抬起頭，卻發現剛好已經坐在列車車廂之中，偌大的空間里只有自己一個人，窗外盡是黑色，劃破空氣的聲音充斥在耳畔，回蕩不絕。

混亂，這個世界怎么了。

漸漸的，黑暗中逐漸泛起光的漣漪，隨著時間推移愈加明亮，一切似乎重回正軌，又好像都未完待續。

久違的光就此落下，一切聲音，一切景色，都隨之歸零。

待不知所意的夢醒來，眼前的光，已不再是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