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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造害者
  • 羽扇非羅
  • 3925字
  • 2020-02-23 17:10:21

入夜,如水般清冷。

沈桑榆坐在書桌邊,拿著一支彩色鉛筆,就那么發呆,杵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構思了很久,也沒畫出來個什么東西。最后只勾勒了一朵花的外形。

張薇薇早已睡熟,沈桑榆開著暗黃色的小燈,徹夜不眠。

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傅宜生。沈桑榆小心翼翼地抱著椅背上的外套,走出臥室。

沈桑榆拿起茶幾的鑰匙,出了門。

傅宜生他們在城西一座小鎮的加油站攔截到了蔣孟,彼時他正把自己鎖在車里不肯出來。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蔣孟利用郵箱里最后一點油,視死如歸地踩下油門,向不遠處的護欄沖去。

護欄外,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懸崖下,是一道湍流涌急的大江。

曾經有個女孩自殺,從這里奔向死亡,尸體根本沒人敢去撈。即使江面偶爾風平浪靜,但誰能預料到表層之下暗流涌動呢?

每一年,這里的護欄都會重點檢查維修,生怕出現事故。

蔣孟貌似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離譜,鐵了心要和法律與公道鬧得魚死網破。

很可悲,一個人并不承認自己的錯誤,甚至以死相拼,都不愿認清事實。

車子極速前進,嗡嗡響的發動聲和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讓刑警們沒轍。

可惜在還有接近一米的時候,車子的發動聲卻漸漸淡了下來。

沒油了。

這在傅宜生的意料之外。刑警上前,舉著空洞的槍支,把他重重圍住。

車內的蔣孟自知無望,慘淡地笑了一下。

通往懸崖的路,明明是下坡,就算沒有油了,也沒有理由會停下。

蔣孟拔出車鑰匙,扔在座椅下的腳墊最里面的一個角落,然后開了車門。

傅宜生冷峻的眉眼同他對視了一秒,蔣孟平靜如水,走了兩步,把卡在前車輪的石頭用力搬移了出來。

車子掉入無盡深淵的那一刻,蔣孟說:“我跟你們回去。”

漫漫長夜,就像螞蟻在撓著一些人的心一樣,癢癢酥酥。

蔣孟很直接地承認罪行,現在他也只有這條路可走。

沈桑榆感到派出所時,渾身冰冷。

明明是快仲夏的時候了,她卻怎么也溫暖不起來。甚至覺得,黑夜正在吞噬她。

蔣孟被戴上手銬,衣著邋遢,臉上還有灰,實在不像一名昔日兢兢業業救死扶傷的醫生。

沈桑榆在傅宜生的陪同下第三次走進審訊室,她還是那么冷靜。

沈桑榆咳嗽了一聲,呆了一會兒,她輕輕出聲。

審訊室很安靜,安靜地可以聽到呼吸聲。

“你為什么要推向眠。”

沈桑榆眼睛里空泛,還有幾分因為近來沒有休息好的干澀。

蔣孟沉默不語。

沈桑榆死死地盯著他,就這么盯著。

“她和那些雕文刻鏤的女人沒什么區別。”蔣孟低頭,回答沈桑榆。

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沈桑榆竟不知還能問些什么。

這些問題都太蒼白無力,最終得到的也只是個令人痛心枉苦的答案。

沈桑榆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兩日之后,蔣孟以“故意殺人罪”送上法庭。在這場喪盡道義的案子里,為時五天,一日如年。喪命的,除了向眠,還有蔣孟的親姐姐。

沈桑榆怎么也不知道蔣孟為何會手足相殘,殺向眠的動機,只在口錄里一句“她就是虛榮,就是該死”告一段落。

蔣孟被判處無期徒刑,將永遠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歲月里。他的世界,夾滿了灰塵。

沈桑榆沒有盤掉花店,她賣了幾幅自己珍藏的很喜歡的畫作,毀了約。

少女早就放棄了大好光明的夢想路,成了一名天天可以聞到花香的平庸女子。她搬去了洞湖小區,那是爸爸生活過的地方。搬家那天,常東隅也來了。他沒有欺負沈桑榆,只是一句話也不說地搬著東西。

她經常會進很多很多鳶尾花,向眠最喜歡的那種,放在收銀臺前,客人來買花,她就送一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過著冗長繁雜的日子。

偶爾在一個陽光散漫的午后,她站在陽臺上,悉心照料以前向眠種在屋子里的幾盆多肉。

她也會抬頭看著遠方的青山,她在日記本里說。

向眠,今天陽光很好。藤蔓依舊纏繞在大樹根莖上,花兒也依舊開放。你還沒有拍攝完的電影由替身完成了,票房很好,他們都在夸你。

但也有人說,只有死亡才讓人珍惜。

你的廣告時常被播放在廣場中心的LED大屏上,你真的很漂亮,舉手言辭之間,你都是美好的。

我不只一次地想,如果那天,我沒有提起花店的事情,是不是也不會有這么料想不到的未來。

我也明白了,遺憾是常態。淡化痛苦,是我唯一打敗它的辦法。

我以前看過一本書,上面說:“走過危機四伏的成長,我們每個人都是青春的幸存者。”

我把這句話寫給你,希望你能看到。

世間萬物無一不是隱喻,我相信命運,可我不甘于命運。

向眠,望你安。

只是我花店里的鳶尾,她們在每一個季節都淡然地開放著,她們再也等不到一個叫向眠的人,把它們捧回家,傾心夸贊一句:“它們真的好漂亮。”

向眠,我很想你。

番外

向眠認識沈桑榆的時候,是高一軍訓的時候。

沈桑榆身高不夠,站在向眠的后排。聽大家說教官很帥,沈桑榆費出吃奶的勁兒墊腳,卻不想軍訓的鞋子太硬,一下子撲倒在向眠的肩上。

沈桑榆天生不愛說話,但她被包圍者,周圍的人說她漂亮,說她有才華,是舉世無雙的佳人。

但她們說,你并不算漂亮,我們班的向眠才是最漂亮的。

向眠多漂亮啊,沈桑榆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高二開始,根據成績選座位,沈桑榆每次都選冷門的位置,向眠就坐她旁邊。

“桑榆,你看這個題……”

“桑榆,你這個線條是怎么勾勒的啊,為什么我只會畫火柴人?”

“桑榆,文藝節你參加嗎?我想去哎。”

“桑榆,你看這個花兒漂不漂亮,我每次看到她都覺得她與世無爭,絕世獨立。”

“桑榆,你是天秤座誒,這里說天秤座最看重公平,無論什么時候都是理智的。”

“桑榆,我不想畢業……”

……

沈桑榆和向眠,是最好的朋友。

她們曾經在海邊發誓,要互相做對方孩子的干媽。

如果她們的孩子一男一女,就定娃娃親;如果是兩個男孩或兩個女孩,那就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像她們倆一樣。

后來,向眠朝向娛樂業發展,和沈桑榆聯系的時間就少了。

她們又不在同一所學校,所以當沈桑榆遭受校園暴力的時候,向眠可能正在鏡頭前用拙劣的演技來表示開心。

沈桑榆到醫院檢查,做心理測試時,向眠沒在她身邊;沈桑榆一個人抱著大腿在黑夜里泣不成聲時,向眠也沒有在她身邊。說好的一輩子的朋友,終究是莊周夢蝶。

那天,沈桑榆同她爭吵,她氣不過,就踹了木板一腳。

誰知這一個泄憤的動作,后來的她便是一張白色的相片和冰冷的墓碑。

那天,蔣知知給她注射利多卡因的時候,她并不知情,還笑著問蔣知知肚子里的寶寶多大了。

她在渾身無力之前,看到了抽屜上的紙條。

她并不知曉是誰約的她。她進娛樂圈這兩年,學聰明了。她怕自己出事,可以將紙條夾在抽屜最不起眼的角落,怕兇手來善后。

向眠多傻啊,她笑著去奔赴這場死亡。

在天臺上,吹著陰澀的風。

向眠的長發被揚起,她瞇著眼睛看著前面熟悉的人。

“蔣孟,你想殺我?”向眠微微一笑。

“我對你很失望,我不知道你竟然是那樣的人。”

哪樣的人?

向眠正想開口問,身體就軟綿綿地,她坐在地上。

“高中起,我就讓你幫我追沈桑榆。我給你塞紙條,讓你給她。結果,你是全部把紙條藏起來了吧?”

向眠說不出話,只能靜靜地聽著。

“要不是后來畢業時,我找沈桑榆填同學錄,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她沒有收到那些紙條。”

不是這樣的。

向眠看著面前眼紅的人。

“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嗎?我們都是平庸無奇的人,你攔截我的心意,還變得越來越好。”

所以這兩年,沈桑榆出現過大大小小的意外,都是蔣孟在暗中作祟。

他跟蹤她,往她住所扔黑貓的尸體;他晚上斷了她家的電,讓怕黑的向眠痛不欲生。

向眠還天真地以為,這是黑粉搞的鬼。

蔣孟把她推下樓。

向眠怎么也不知道,這輩子死在了人際關系上。

可那時,她并未攔截蔣孟的情書紙條,她只是裝在盒子里給沈桑榆,可是在這之前沈桑榆說:“扔了吧,我不喜歡這種。”

向眠略帶惋惜,在心中嘆息:“人家對你的心意啊!”好吧,她就幫沈桑榆收著,替她收著這顆別人的心。

向眠墜下樓,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看到的是沈桑榆的背影。

弱小,無助,逃離在人海中。

**

真相大白的第二日,兇手被押往監獄的那天,沈桑榆到鄉下接向眠的奶奶。

沈桑榆知道,奶奶可能一輩子也回不來這個地方了,為了保證奶奶心安,她就幫忙打理了院子里的花草。

院中心有一棵萬年青,在這里屹立了快一百年。

沈桑榆正在給花兒拔草,影子就被氤氳在一團黑色之后。

她抬起頭看,原來是傅宜生的影子。

沈桑榆會心一笑,繼續拔草,向眠的奶奶在屋子里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你把奶奶接到你家去,一個人照顧?”

“不然呢。”沈桑榆垂下眼眸,“如果奶奶不開心,向眠也一定會不開心。”

傅宜生也蹲下身來幫她。

“你明明和蔣孟認識,為什么不告訴我?”

沈桑榆早就料到他會來興師問罪,所以也坦然面對。

“確實認識,高中同學,但我整個高中也沒有同他說幾句話。”

傅宜生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藍色紙頁,遞給沈桑榆。紙頁泛黃,但折痕跟整齊。

沈桑榆的手頓了一秒,看著它有些眼熟。

“這是在蔣孟家里找到的,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你的字跡。”

沈桑榆接過,看了看上面的幾個字。

站起身來,看看角落的薔薇。

并不是她寫的,雖然字跡很相似,但她沒有印象寫過這句話。

“背景圖的山和云是我畫的,但是這字跡……”

沈桑榆如夢初醒。是蔣孟在模仿她的字跡。

沈桑榆一切都明白了。

屋內,奶奶親手煮了餃子,照顧外面的兩人進屋。

傅宜生禮貌地問候老人家。

沈桑榆邊吃邊說:“奶奶耳朵聽不見了,你說什么都是徒勞。”

沈桑榆忽然就流出了眼淚,看著面前的奶奶。

她說:“奶奶,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什么也不會發生,向眠一定可以回來陪您。

沈桑榆轉頭看著傅宜生,她哽咽著說:“我們的眼淚一般都留給痛苦。”

所以她現在痛苦至極。

在未來這段暗無天日,聚少離多的日子里,她會哭很多次。但是沒有人可以幫她,也沒有人會愿意幫她。

院外的陽光更加明媚了,透過用樹枝搭的木棚子的罅隙,穩穩當當落在開放的鳶尾花上。

那一瞬,沈桑榆看見,整個院子都是雪白的鳶尾花,以及向眠的音容笑貌。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難過的夏天。

向眠穿著白色裙子,站在樹蔭下。

“第一次看望別人,不知道該送點什么,就給你帶了我最喜歡的花。”

女孩笑起來,全世界都黯然失色。

沈桑榆到墓地去看向眠的時候,她摸了摸冰冷的照片。

躺在那座冰冷墳墓下的向眠,曾經是傲骨不屈的鳶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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