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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如約

星河燦爛,夜涼如水,相府早早入了夜,沁漪園卻還亮著燈。

祁卿言換了身簡單方便的小馬褂,領了亦兒,避過府中守衛,在后院找了個小草堆,翻墻出去了。

“小姐,您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做啊?非要……這大晚上的偷跑出來,萬一……”亦兒背著包袱,一邊抱怨,一邊緊張兮兮的四下張望。

祁卿言斜睨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道:“自然是私會情哥哥,帶你一起私奔啊。”

亦兒猛的頓住腳步,瞪大了眼睛:“小姐,您竟然……不行,亦兒不能放任您做這種事,咱們回府吧!您有意中人,跟夫人說,夫人定會站在您這邊的!”

祁卿言瞧著亦兒正經的神色,終是沒忍心繼續打趣,她擺擺手:“跟你開玩笑的,哪有什么情哥哥?一個老朋友從北方趕回京城,自然得去見見。”也得好好問問當日漠北分舵究竟發生何事!

西街成衣鋪。

祁卿言左右觀望一番,確認無人跟蹤,伸手敲了三下門。門內很快有人回應:“更深露重。”

祁卿言壓低了聲音回:“閻羅打鬼。”

門咿呀一聲開了,來人正是程寅,他朝祁卿言點點頭:“唐主請!”

亦兒在一旁不吭聲,頭也不抬,緊緊跟著。

“林公子一到屬下便派人通知唐主了,只是沒想到唐主深夜造訪。”

“我等了這么久,今夜要不來,只怕夜長夢多。”

“怕什么夜長夢多?怕我像你一樣,死無全尸?”

這聲音輕佻玩味,祁卿言腳步一頓,瞇著眼,看向亭廊拐角處,一個白衣的身影,手中裝模作樣的拿著一把折扇,正緩緩走來。他面如冠玉,眸若星辰,倒是讓祁卿言無端想起一句“舉‘扇’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若不是此人腳步輕盈,一見便知內功深厚,絕非尋常人等,只怕都要被人誤會是哪間青樓出來溜達的小倌。

一眼看出祁卿言在想些什么,林玄嘩的打開折扇,極其風騷的行了個禮,眉目傳情,顧盼生姿:“奴家見過大小姐。”

祁卿言見怪不怪,一旁的程寅和亦兒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程寅知道這林公子平日里沒個正經,但也沒想到如此的……不要臉。

亦兒瞥開目光,心中將小姐先前提起的“情哥哥”三字徹底劃去。

“程寅,亦兒,你們先退下,我有話要跟他單獨聊聊。”

“是。”

二人在這湖心回廊對看良久,終是祁卿言忍不住開了口:“看個屁。”

林玄一笑,上前幾步細細瞧著她,忍不住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頭發,直到好好的發髻被折騰得慘不忍睹:“換了張臉,性格倒是沒變。”

“成為祁卿言不過月余,又能有多大變化?”祁卿言伸手打開那咸豬手,冷冷瞪著他,“你可知,我身上究竟發生何事?”

“你還記不記得,了塵大師曾為你泄露的一絲天機?”林玄一掃方才的玩鬧之色,正經起來,倒還蠻穩重可靠的。

“說我星宿轉世,三世方休?這么玄你也信?”

林玄淡淡一笑:“你不信?”不等她作答,他又接著道,“兩世小九,一世卿言,三世方休。”

祁卿言不做聲了。

林玄也不語,二人只是這么安靜的沿著長廊,一路向著月光走著。

“你……在京中的暗樁是……”

“小九,”林玄突然開口打斷,“當日我知漠北王盯上了你,可朝廷的事,天羅地網尚未盡收囊中……”他轉頭看著祁卿言,神色沉沉,難得在她面前這般嚴肅,“所以我動了絕不會動的樁子,然而還是晚了一步。”他挪開目光,輕嘆了口氣,“我握有天羅地網也查不出的勢力,你定再難信我。哪怕你今日問了,我也不能說,可我絕無害你之心!”

深深看了他一眼,祁卿言久久不言。她知道人人皆有秘密,她不該刨根問底,只是心底幽然竄出一絲……類似委屈的情緒。

迅速捕捉到她的神情,林玄怔了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一瞬垂眸,再無言。

祁卿言抬頭看著他,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有什么變了。過去他們相伴而行,談笑風生,而現在的祁卿言站著都只到他胸口,只是個尚未及笄的孩子,仿佛隔了道鴻溝。

知道她在想什么,林玄有些無可奈何的輕嘆道:“唐九已經死了,如今的你,是當朝丞相嫡女。哪怕你背后有天羅地網,你也依舊是朝廷手中的棋子。”

她一世在新世紀接受黨和組織的培育,一世逍遙自在快意江湖,又怎會明白何為皇權,何為專制。只是意外,為何林玄和那假和尚說的如出一轍。

她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仍是開口道:“回想起來,當年我救你一命,將你帶回總舵,都像是計劃好的一般,順理成章。”她一向不翻舊賬,林玄有些意外,即便祁卿言語氣冷然,他還是從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孩子玩鬧般的賭氣。

林玄笑笑:“可不是,當年得知天羅地網首領唐主才貌雙全,便略施小計,承蒙唐主不嫌棄。”

此事就這么翻篇了,林玄不愿提及,祁卿言自然不會觸碰,總有一天,他會說的。

“至于你想知道的,漠北分舵叛亂的真相……”他垂眸思忖一會,定聲道,“天羅地網內部的奸細,必然是位高權重者,人尚未揪出來,不過查來查去,也就那么幾個人了。”

“知道我當日在漠北分舵的,只有你我,羅嫣,三娘,葉桀五人,連程寅都不知道。”

“羅嫣是天羅地網的創始人之一,今日總舵主之位,若是她要,你定然雙手奉上,應該不會是她;莫三娘當年被仇家追殺,走投無路,你救了她,還給她潮州分舵舵主的位置,三娘這人恩怨分明,知恩圖報,也不會是她;至于葉桀……”林玄牙酸了酸,“他對你這么好,天上的星星也給你摘過來,當然也不會是他……”

祁卿言無語,卻也沒接話。

“那么最有嫌疑的,可不就是我嗎?我來歷不明,接到不知道哪兒來的線索給你通風報信,手上一大片底細成迷的暗樁,你懷疑我,真是一點兒不冤枉。”林玄笑笑,說得倒是有理有據,板上釘釘。

祁卿言沒說話,她的確懷疑過他。

八年前在司洲分舵的地盤上撿到他,奄奄一息。她還是唐九,正和葉桀一同照例巡視。半路上遇見個殘廢也沒什么大驚小怪,葉桀吩咐帶此人下去養傷,可這人吊著半口氣說了一句:“在下……在下林玄……受……了塵大師所托……前來……前來……”便沒了下文。

唐九當下就親自帶林玄回總舵養傷,留葉桀一人在司洲處理大小事務。

可葉桀查探此人來歷,競一無所獲。沒有身世,沒有身份,沒有來歷,一切痕跡,被清理得干干凈凈。派人去尋了塵方丈,也只帶回了一句話:林施主來去自如,可信。

唐九信那假和尚,猶豫再三,沒理會葉桀的反對,將林玄留了下來,弄了個閑散職檔給他,平時也就送送信,安撫一下人心,勉為其難算個狗頭師爺。

如今這狗頭師爺地位可不低,唐九死后,天羅地網由他一人領導,儼然一個代舵主。

唐九身死,獲利最大的,無疑是林玄。不懷疑他,懷疑誰?

“當年葉桀勸我不要留你,我沒聽,也是因了假和尚的話。”祁卿言還是開了口,“你來歷不明,不知深淺不知底細,留你在天羅地網,始終是個禍患。”

林玄輕笑,眼底卻劃過一絲晦暗。

“可我信假和尚。”祁卿言也笑了,雙眸倒映著月光,一閃一閃的,“唐九能長大成人,多虧了他。他說可信,必定是可信的。”

林玄皺了皺眉,沒有打斷。

“更何況,我與你相處八年,不說這雙眼睛能一眼看透人心,但思來想去,還是信你的。哪怕你在天羅地網別有陰謀,也定不會害我性命。對不對?”祁卿言笑起來雙眼彎彎,月牙兒一般,亮亮的。

只覺心里一股暖流而過,林玄攤攤手,有些無奈道:“話都被你說盡了,我還能說什么?”

“我就是唐九一事,現下只有你和程寅二人知曉。暫別外傳,你分別通知羅嫣,三娘和葉桀來京城一會。我得親自查查。”

林玄點點頭:“過兩個月便是你及笄之喜,不如把鐘離和了塵也叫來?”

祁卿言翻了個白眼:“還只是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啊,哪兒來的那么多神通廣大的朋友?我前幾日才見了假和尚一面,至于鐘離……青州事務繁忙,他身為知府大人,未得圣上傳召,也可隨意入京的嗎?”

林玄笑:“便是這幾日了……”

“唐主,林公子,兄弟逮到個丫頭,估計是跟著唐主來的,如何處置?”程寅手下一推,那丫頭踉蹌幾步,跪倒在祁卿言腳下,低眉垂首,不敢抬頭。

“晴兒?”祁卿言挑挑眉,有些好笑的看著她,“你……跟了我一路?”

晴兒不敢接話。這大小姐邪門兒得緊,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從上回落水回來,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如今大半夜的跑來一間成衣鋪,手底下管著一大幫人……這種事,就是回去告發了,又有幾人會信?

祁卿言瞧著她,沉默不語。祁卿言不是唐九,這雙手,還干干凈凈,未曾染過半絲血污。

身邊林玄卻抬手一揮,看著她笑了笑,將她護在身后,道:“殺了!”

程寅倒毫不顧忌發號施令的是唐主還是林玄,當下領命便將人拖了下去。

晴兒這才反應過來,不過一時好奇便害得小命不保。她掙扎著扯過祁卿言的裙角,苦苦哀求:“大小姐,晴兒知錯了,求大小姐饒我一命啊……”

祁卿言不動聲色從林玄身后走出來,抬腳甩開晴兒,又裝的一副溫柔可人的模樣,不發一言。

林玄也極有分寸的退了半步:“很晚了,我送你回府吧。”

亦兒沒弄明白二人之間的彎彎繞繞,方才還勾肩搭背親密無間的兩人怎么就忽然一下男女授受不親了?卻也不敢多問,只得一路沉默著跟這二人回了沁漪園。

親自將人送到了閨房門口,林玄突然開口問道:“你最近……可有聽到什么消息?”他神色復雜,眼睛深處仿佛藏著什么。

祁卿言挑眉:“什么消息?”她眼里帶著一抹譏誚的笑,那一瞬林玄幾乎以為她知道了什么。可她垂眼一剎林玄又忽而明白過來,這是唐九標準的、招牌似的笑容。

她在詐他。

這笑得真真令人討厭。

林玄張口,又閉了嘴,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沒什么,早些休息,我走了。”

盡管早能料到她收到那消息后的反應,林玄仍是不愿告訴她,更不愿親眼見到她眼里或憂慮,或歡喜。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若是握得更多,抓得更緊,站得更高,會不會就不用這么瞻前顧后了?

兩日后。

一大早成衣鋪便闖入一人,他連行李也沒有,馬被扔在大門口不管不顧,長得斯斯文文頗為可親,只是眼底的森冷之色讓人不敢接近。

這人隨手整了整衣襟,將頭發胡亂抹了兩下,直到看上去勉強像個人了,也不顧自己一路奔波的風塵仆仆,張口便問:“阿九呢,她是不是還活著?”

林玄看著他挑眉:“你連夜從司洲趕來京城?”

“倒也不是,司洲事務忙,安排布置花了些時候,只可惜了那兩匹馬。”

林玄無語了一會,半晌才道:“小九去了寒音寺祈福,你去尋她也可,等她回來也可。”

“祈福?”

來人正是司洲分舵舵主葉桀。

顯然祈福二字成功的讓他怔在了原地,他看著林玄不似玩笑的神情,問道:“她現如今……是何人?”

“她不讓我說,你自己去找吧。”

葉桀看著他沉默一瞬,回頭上馬揚長而去。

祁卿言一大早便跟著老夫人和母親來了寒音寺。寒音寺地處京城西邊的梵音山,在府中遠遠的就能看見。正是因為離城中***日里香火不斷,人來人往。

她本就不是什么一心向佛的人,要不跟著了塵方丈這么久,早就削發為尼不問世事了。這會兒跟著老夫人誦經祈福,不多會便坐不住了。

這時外邊進來一個小沙彌,他吟了聲佛偈道:“阿彌陀佛,祁施主請隨貧僧來。”

祁卿言愣了愣,莫不是了塵回來了?她起身向老夫人行了個禮,輕聲道:“祖母,孫女告退。”

老夫人雙眼緊閉,手下敲打木魚之聲不斷,只微微點頭以示她聽到了。

小沙彌走路飛快,祁卿言無奈喚了聲:“小師父走慢些,可是了塵方丈相邀?”

小沙彌回頭,放緩了步子:“是一位女施主。”

女施主?祁卿言皺眉,再不多問,只緊緊跟著。

一路走到寒音寺后院的桃林,小沙彌朝她點點頭,便告退了。

“唐主,別來無恙?”

一個好聽的女聲傳來,祁卿言轉眼一看,驚喜萬分:“嫣兒姐,你來了!”

來人竟是漠北分舵舵主羅嫣。

羅嫣一襲紫衣羅裙,盤著精致的發髻,一串玉蝶在發上飛舞,甚是好看。

“好久不見,瞧瞧這臉蛋兒,真不愧是大戶人家長出來的千金。再有兩年亭亭玉立,這京城的公子哥兒還不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羅嫣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很是親昵。

祁卿言難得紅了臉:“嫣兒姐可別取笑我了。對了,你來的這樣快,可去見過林玄了?是林玄要你來寒音寺找我的嗎?”

羅嫣點點頭,笑著,挽著她的手:“沒想到你真的還活著,真好。”

“嫣兒姐……”

“小姐小心!”亦兒一聲驚呼,想要把祁卿言拉開,兩個殺手從天而降,一掌將其劈暈過去。

祁卿言捂著腹部的傷口,努力想要止住血,她臉色蒼白,看著面前的羅嫣,慘然道:“是你……”

羅嫣一把扔下手中匕首,冷冷看著眼前人:“呵,沒想到,除卻程寅給你的兩個暗衛,競還有人護著你?”

祁卿言勉力支撐,看著身前護著她的兩個黑衣人,說不出話來。這不是天羅地網的暗衛,會是誰派來的?

兩名黑衣人一人護在祁卿言身前,一人持劍欲爭取機會撤退。此處不止羅嫣與這兩個殺手,桃林里最少埋伏著十數人。怪他們大意,原以為是老友相見,誰料到是自相殘殺!

祁卿言斜倚在樹旁,額上滲出汗珠。是她豬油蒙了心,競沒想到,短短兩天,林玄如何能把信送到漠北,羅嫣又如何能從漠北趕來。林玄領命通知她速來京城,可沒說唐九未死,重生為祁卿言。她羅嫣又如何知曉?太不冷靜了,處處皆是破綻,她卻現在才后知后覺,還險些因此又一次喪命!

身前的黑衣人見她支撐不住,回頭與同伴對視一眼,從腰間取出一樣物事,一拉引線,空中高高的炸開一朵煙火,紅綠相間,在這白日里也顯得格外突兀。

而就在下一瞬,一柄長刀轟然插在羅嫣面前,帶著騰騰殺氣,塵土飛揚,剎那間震懾住了桃林里蠢蠢欲動的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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