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獨孤夢瑤那個鮮艷明媚的女子，長歌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慨：“姐姐倒是看得通透，可是妹妹卻不能如姐姐一般。”

“傻妹妹，”雨珍仿佛了然道：“宮中談情是最愚蠢的行為，帝王再多的寵愛都不敵一個孩子重要，妹妹，不是姐姐在這胡說八道，如果沒有孩子，咱們老去時該依靠誰呢？你在這傷心難過，可皇上也會你同一般嗎，如今新人輩出，你要還不振作起來，到以后姐姐也幫不了你了！”

孩子？自己還會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嗎，長歌心中苦澀。

雨珍永遠比自己看得明白，長歌伸出手握住她溫熱的手，道：“妹妹明白姐姐的一番苦心，可姐姐要是到我的這種情況，不知會怎么做呢？”

“我會怎么做？”雨珍突然冷笑一聲，這是長歌從未見過的表情，在長歌的印象中，雨珍永遠都是端莊的，大氣的，很少會有如此形態，她低下頭，深吸一口氣道：“姐姐當初進宮所面對的也和妹妹差不過，但我并沒有像妹妹這般郁郁！我心里難過，但我也明白，像我們這種人家，從出生的那日起，便沒有選擇。”

“姐姐……”長歌心里難過。

雨珍眼角微紅，任然鎮定道：“我愛他，但我不是一個人，如妹妹所說，咱們身上除了自己的這條命，更多的還是家中族人的平安！妹妹，姐姐明白你心中所想，但你也要知道，如果你對皇帝動心的話，你得到的除了傷心，便是死！”

長歌心中驚動，從來沒有人會對她講這種話，沒想到平時性子溫和的雨珍也有著這樣的心境。雨珍再不說話，只握著長歌冰涼的雙手，默默給她力量。

長歌站在風口，仔細回想著雨珍今日所說，雨終于停了，長歌的神志似乎開始漸漸清明起來。

對，自己是動了心，可現在她也明白了就算自己如此傷心難過，也不能改變什么，得到的結果，只會讓皇帝厭惡，最終失寵。

縱然傷心，縱然絕望，從然心有不甘，可是失寵對自己意味著什么，長歌也明白。

如果沒有皇帝的寵愛，面對自己的只有死！獨孤的恨意已是了然，皇后若有似無的怨自己也明白，長歌雖然對皇帝有情，可她并不是那種只會為了情愛傷心的女子，對自己往后的日子，長歌似乎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她站起身，緩緩走進了曦雨殿。

日子一天天過去，縱然已經打算好該如何做，可長歌心中還是如刀滾一般劇痛，畢竟，那曾是自己付出過的真心啊！

一連幾日，長歌都在這種糾結的情緒下度過，她不知道她到底該如何面對皇帝，就如現在這般，做個不知愁為何物的明貴嬪？可一想到皇帝那俊朗非凡的面容，自己的心又難過起來，長歌忽然懷念自己剛進宮的時候，雖無圣寵，但卻也過的瀟灑自在。

一時間，心中又煩悶起來，半夏幾人見長歌最近一直悶悶不樂，便想方設法地逗長歌開心。

“小姐，奴婢看今日天氣甚好，要不奴婢陪小姐出去走走？”半夏為長歌簪上一只蝴蝶釵問道。

長歌看看鏡中身穿粉面桃花織錦宮裝的自己，心底又泛起一絲苦澀來，皇帝曾笑著對自己說，最喜歡看自己身穿紅裝的樣子，眼里的海樣情深曾讓自己感動不已。可如今真相大白，才知道這也本只是一個笑話罷。長歌戴上一副珍珠耳環，只道：“我自己出去走走吧，你們不用跟著了。”

因著心中煩悶，長歌并沒有心情去欣賞風景，只一個人默默走著，時有小內官向她請安，長歌也只點點頭，嫣然一笑。

轉過頭，長歌苦澀一笑，曾何幾時皇帝曾撫著自己的臉說最喜歡看自己眉眼彎彎的樣子，那是何等的情意綿綿。其實自己性子清冷，不喜歡顏色鮮艷，也不喜歡過于活潑，可是只因他喜歡，自己便去做了。

終究是自己輸了，輸的干干凈凈，徹徹底底，長歌自嘲，現在明白了，也應該清醒過來，就算沒有愛，自己也定要在這后宮屹立不倒！

回到宮中，長歌又似從前一般明艷動人，端莊大方，只是這顆心早已冰涼徹骨。

含元殿內，皇帝正批著奏折，趙培德神色匆忙地進來回道：“萬歲爺，風眠回來了。”

“這么快？”語氣里閃過一絲緊張。

風眠很快就走了進來：“參見皇上，查到了。”

“哦？說來聽聽。”皇帝沉聲道。

風眠神色沉重：“回皇上的話，顧青松并非善類。”

上好的中山兔紫豪跌落在地，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卻已讓皇帝心中了然：“當初朕便覺得奇怪，先太子怎會入獄五天就暴斃，看來被人移花接木了。那阿明怎么會到他的那里？”話音末已帶了一絲微微顫抖。

“請皇上恕罪，微臣只知當日阿明小姐被先皇暗衛追殺掉入懸崖，至于顧青松是怎樣救了阿明小姐，微臣實在不知。”

墜崖！皇帝雙手緊緊握起，他實在不敢去想當時阿明的樣子有多無助，是自己，都是因為自己，只要想到阿明虛弱的樣子，自己恨不得替她去死，“那她為什么不認識朕了？”

“阿明小姐受傷過重，微臣猜想，許是得了失魂之癥？”

失魂之癥？皇帝盯著他，沉聲道：“或許如此吧，還查到其他的嗎？”

風眠低頭道：“暫時只查到這些，微臣明日便起身前去江南再做細查。”

皇帝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才有些疲憊道：“不用去了，你先下去吧。”

含元殿內安靜廣闊，皇帝望著那方古琴，眼神變得迷離起來。

是她嗎？

其實從很早以前皇帝便有了疑惑，他實在不相信這世間居然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那種感覺，那種神態，都讓他驚異不已。他想起有次去昭純宮看她，冬日陽光下，她蓋著一張薄毯躺在貴妃椅上睡得正酣。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出一圈小小的陰影，她嘴角微微彎起，如晨起最溫和的陽光一般，那一瞬間，自己有些恍惚，一時間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才是她。

仿佛就是那么一瞬間，皇帝的心里霎時清晰明了，他站起身，迫不及待的想去昭純宮去看她，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一種死而后生的忐忑，他想看見她，好想，好想。

我的阿明，是你回來了嗎？

我的阿明，你終究是舍不得我的對嗎？

我的阿明，等我……

竟已打定主意，長歌便不再終日郁郁，吃過午膳長歌又喝了一碗熱熱的烏雞紅棗湯，天氣漸漸變熱，長歌拿了玉簫坐到院子里吹了起來。皇帝已經一個月沒來后宮了，或許對他來說，這些女人都是可有可無的吧。

“桂魄初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更衣。銀箏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歸。”一曲《秋葉曲》，多少隱藏的心事徐徐涌上心頭，秋夜微涼，心怯空房，這樣委婉的語氣，把小女兒羞澀哀怨的情感徐徐道來。長歌苦笑，其實自己還是愛著皇帝的吧，否則又怎么如此傷心無奈？畢竟，在那煙花燦爛的那一刻，在茫茫冬日的大雪里，自己第一次對一個男人，動了心，許了情。

暗香浮動，長歌聞見一股幽淡的茉莉清香傳來，長歌知道，是皇帝來了。她曾疑惑，為何這般冷峻深沉的人會喜歡如此清甜淡雅的香料，如今想來，必定是韻寧從前很喜歡的吧。

“阿明……”似是躊躇，皇帝只喊了一聲便站在身后不再過來。

阿明？長歌背對皇帝冷笑一聲，如此深情厚意，他們以前必定很是相愛吧。

“臣妾參見皇上。”心中還是漫過一絲苦澀，自己還是不能放下他。

皇帝連忙扶長歌起來，眼睛瞟過長歌手中的玉簫時，聲音突然顫抖起來：“這蕭可是你的？”

長歌此時心中苦澀，沒有去注意皇帝眼神的語氣里顫抖，只道：“回皇上的話，這是臣妾一直戴在身邊的。”

一直帶在身邊，一直帶在身邊，皇帝細細咀嚼著這句話，心底最后那一點疑惑早已煙消云散，阿明，你終于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長歌望著皇帝欣喜非凡的模樣甚是疑惑，只靜靜地看著他。進來幾日長歌略顯憔悴，襯著這件煙云蝴蝶素紗裝更顯淡雅清麗，皇帝猛然伸出手，緊緊把她擁入懷中，長歌驚呼一聲，隨即就被一個濃烈炙熱的吻所隱沒。

“阿明，你終于回來了，不要再離開我了，不要……”皇帝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他一把橫抱起長歌，把她放到了床上。

長歌明白他要做什么，可此時此刻她實在沒有心情去做些事。皇帝望著她，好看的眼眸里竟然彌漫起一層濕潤的霧水，“阿明……從今以后不要離開我了好嗎？”

阿明……長歌心中哀涼，一顆晶瑩的淚水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