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淚中含笑，伸出拇指來：“皇上來與臣妾做個誓可好？臣妾皇上日后就給忘了。”

“天子一言九鼎，怎么會忘？”皇帝朗聲笑道

長歌聞言，也覺得自己有些孩子氣了，便打算把拇指放下來，誰知皇帝竟也伸出拇指來：“傻瓜”

長歌心下震動，他一個堂堂天子竟也能為自己做出如此幼稚可笑的事來，愈加含淚道：“皇上厚愛，臣妾必不辜負皇上。”

皇帝瞧她眉眼彎彎，眼中還閃著晶瑩的淚珠，似是遺憾又似滿足般摟著她道：“放心，朕在你身邊。”

這一覺出奇安穩，醒來時皇帝早已不見了蹤影，長歌心中有些著急，便道：“半夏？”

隨后便有守在殿外的一眾宮女進來為長歌更衣。

半夏見長歌醒后道：“娘娘萬福，皇上去上早朝去了，見娘娘睡得安穩，便囑咐奴婢們在外等候不得吵醒您。”

長歌想起昨晚之事，不禁羞澀，半夏又道：“奴婢來伺候娘娘更衣吧。”

“嗯”長歌點點頭，任由她們梳洗，穿戴完后又有一名小內監端了盞安神止痛的藥在長歌眼前：“貴嬪娘娘金安，這是舒玉安魂湯請娘娘喝了吧，待會兒去皇后娘娘那的轎攆奴才也給您準備好了。”

聞言，半夏便服侍著長歌用了早上往永寧宮走去。

此刻時辰尚早，長歌按照規矩給皇后行了九叩大禮后，又聽她講訓誡了話后才有嬪妃陸陸續續前來請安。

“喲，明貴嬪妹妹倒是來得早，本宮還以為今日怕是見不到你了！”一陣嫵媚入骨的嗓音慢悠悠地傳來，長歌知必是獨孤夢瑤來了。

“妹妹”長歌見是雨珍，便也對她點頭一笑示意她做到自己身邊來。

見人都來齊了，皇后便又照舊說了些家常話，不過片刻，眾人也就散了。才出永寧宮，便聽的劉承娥冷冷一笑道：“有些人呢，就是自不量力，以為麻雀躍上枝頭就當真能變成鳳凰了嗎？”

“芝馨，不得無理。”獨孤夢瑤走在她身旁慢悠悠地說道：“明妹妹好氣色啊，只不過陸御姝倒是面色蒼白，似有些不甘之象呢。”

雨珍尷尬，便道：“娘娘見笑了，嬪妾不過是早起受了些風，略有不適罷了。”

“是嗎？”獨孤夢瑤挑眉一笑，似有萬種風情徐徐綻放開來：“本宮還當御姝妹妹是因為明貴嬪恩寵正盛，心里不自在的緣由呢，不過明貴嬪妹妹也真是，明明同御姝妹妹姐妹相稱，怎么現在卻是一杯羹也不愿分給御姝呢？”

長歌知道獨孤夢瑤話中的挑釁之意，心里也明白雨珍不愿受寵的原因，兩人相視一眼，暗自點頭。

長歌淡淡笑道：“多謝娘娘提點，嬪妾必當遵命。”

獨孤夢瑤道：“明貴嬪妹妹果然十個聰明人，也不知御姝妹妹有你這么個姐妹是好還是壞呢？”

“貴嬪娘娘心思純善，絕不是那等心思惡毒之人。”雨珍回道。

獨孤夢瑤嘴角笑意微微一頓，有些輕蔑道：“果真是姐妹情深吶，讓姐姐看了真是羨慕，要是讓陸老爺知道妹妹你又有了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好姐妹，想必心中必定樂開花了吧。”

雨珍神情略有尷尬，又見獨孤夢瑤用帕子捂著嘴笑道：“大早起來請安，又吹了這么久的風，乏了，回去吧。”說完又攜著劉之馨領著群宮人浩浩蕩蕩地回去了。

雨珍見獨孤夢瑤遠去，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長歌明白她心中所想，便安慰她道：“姐姐無事，妹妹懂得姐姐的苦衷。”

細雪紛飛，雨珍看著長歌，有些憔悴的臉上多了幾分謝意：“你懂我就好，天氣越來越冷，希望他在外面不要生病，平平安安的我便滿足了。”

“姐姐……”長歌知道她話中所指，也懂得那份難言的眷戀，便道：“姐姐如此掛念他，我相信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雨珍點頭，語氣略有些生硬道：“但愿如此，也不負我的一番情意，也愿你可以早日站穩腳跟，這樣我們才不至于任人宰割。”

“我明白，時至今日你我早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長歌苦笑道。

“撕”的一聲，手中的絲帕早已扯成了兩段，長歌看著那斷裂的手帕不由得笑了，無論太過柔軟還是太過強硬都不是個好辦法，為有張弛有度，才是長久的容身之法。

長歌兩人慢慢走著，長歌忽然回頭望了一眼，只覺后面的路竟然那樣綿長，仿佛一輩子也走不完似的。

明瑟殿內，皇后冷含芝命人換上上好玉華香，貼身宮女紫真一面為皇后按摩一面道：“娘娘，獨孤夢瑤今日的態度有些反常啊？”

“她哪日不是如此，真真假假沒得讓人心煩。”皇后揉揉太陽穴有些煩躁道。

紫真道：“這獨孤也不過就是那些手段，只是這顧長歌，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紫真，皇上為何娶我你我都心知肚明，能到今日我已有些累了。如今新人輩出，我也不愿與他們過多糾纏，不過都是些可憐人罷了。”皇后有些淡漠道。

紫真聽聞，心底酸澀：“這宮中也就娘娘看得清楚，那獨孤還傻傻的往上爭，可是娘娘，您怎么樣也得為自己準備著呀。”

“她不是傻，她只是不想認輸罷了。”皇后抿嘴一笑，有些自嘲道：“如何準備？皇上什么性子我還不知，倒是苦了那顧長歌了，不過紫真，你有沒有覺得顧長歌很奇怪？”

紫真道：“奴婢冷眼瞧著，那明貴嬪沒娘娘想得那么聰明，不然也不會被陸家二姐耍的團團轉。”

皇后出了會兒神，才道：“這陸雨珍進宮的確是件麻煩事，但時至今日也沒辦法了，只可惜我這輩子沒福，不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娘娘千萬別這么說，”紫真似乎還要再說什么，可是動了動嘴角，還是忍住了。

皇后心中忽然蔓延起一股哀傷來：“罷了，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讓人多盯著些陸雨珍。”

紫真聞言點頭，皇后閉上眼睛，細密的睫毛里已藏了點點淚光。

回到玉堂殿，宮人們都拜倒向長歌賀喜，長歌見了自然是十分歡喜，給完賞錢后又自己回道鏡子前卸下珠釵，換起了家常的半舊緋紅棉襖。

“半夏，我有些餓了，給我拿些水晶玉葉糕來。”長歌一面梳著頭發，一面對半夏道。

以冬走進來，對長歌耳語幾句，只見長歌略作沉吟道：“即是如此，那你就去告訴他，按照平時準備便可。”

半夏見了便問：“小姐怎么了？”

“沒什么”長歌拿了塊水晶桂花糕道：“只不過皇上下午要過來用膳，以冬問我要不要加些其他的。”

半夏點點頭，也不再說話，長歌性子靜，吃了些點心后便拿出本書歪做在貴妃椅上看了起來。

不過半個時辰，長歌便有些頭暈眼花起來，許是最晚沒睡好的緣故吧。長歌瞇著眼，又想起皇帝與她說的那番話來。

“朕必不會辜負你的心意……”仿佛耳邊還感受得到好好的那陌生又熟悉的氣息，長歌漸漸露出一個笑容，看起來平靜又清甜。

時間按一滴滴溜走，長歌躺了會兒忽然想起那箱皮影來，便起了興趣道：“以冬，把我那箱皮影拿出來。”

“小姐自入宮還是第一次玩這個，小姐可要搭個架子？”以冬為長歌捧上皮影問道。

長歌想了想，笑道：“只聽子昱她們唱過，自己到是還沒嘗試過，今日就獻丑一次，你們可別笑我啊。”

“小姐怎么會呢？”半夏興沖沖道，隨后又和以冬搭起了個皮影架子，其他小宮女小內監，紛紛感到好奇便都圍聚過來，看著長歌演起了皮影。

“娘娘，您演的是出什么戲呀？”蕊清看著皮影，好奇地問道。

長歌想了想，笑著說：“這出戲的名字叫做《半世秋》，講的是一對青梅竹馬之間的愛情故事，你們且聽著。”

“好一個青梅竹馬的故事，可否也讓朕聽聽？”才一轉頭，便見皇帝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長歌有些意外，心中卻也歡喜，便道:“皇上走路都不出聲，還有你們這些奴才，見到皇上也不通知我一聲？”

皇帝擺擺手道：“你別怪他們，是我不讓他們出聲的。”又拿起長歌手中的皮影，細細把玩了一番后又道：“不曾想你還會演皮影戲？”

“讓皇上見笑了，這不過是在閨中無聊的打發時間的玩意兒，若是皇上喜歡，臣妾就演一出給皇上看可好？”

致遠拿著那張紅裝美人，思緒似乎飄到了遠處。“故園深處夢依然，往事匆匆剎那似千年；小樓對鏡疏眉憶，卸罷紅妝泣”他忽然憶起，在某年塞外的黃昏，也有這樣一個人含笑望著他。

那樣依戀，那樣明艷，似乎是他之后寂寥生命里最溫柔粹燃的光，皇帝放下皮影笑道：“既如此，那朕便洗耳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