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辛輕輕撞了撞他的肩，笑得不懷好意。文辛年紀同他一般大，卻在這里待了好幾年。他運氣好的很，得了庇護，卻也沒撞見過什么流血的事情。只是平日里插科打諢的事情做的不少，挨批的多，皮實得很。
褚啟向他看過去，輕飄飄的一眼，便叫人遍體生寒。文辛輕輕抖了一下，嬉皮笑臉起來，挑著眉，“你猜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他拿著一方手帕在他面前舞了舞，便瞧著褚啟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冷了下來，眉眼里具是戾氣。他這人沒別的優(yōu)點，卻是難得的識時務(wù)。迅速將手帕扔給了褚啟，才壓著聲音，弱弱地問：“這是誰的？”他心驚膽戰(zhàn)地打量著那方手帕，只恨自己多手碰了這玩意。
褚啟將手帕細細疊好，面色柔和了下來，嘴里吐出來的話卻是個不像樣的，“不關(guān)你事?！?
文辛不自覺咽了口口水，訕訕試探，“馬猴子他們今晚去百樂門玩，你去嗎？”文辛不抱希望，畢竟之前幾個月褚啟都推了。
誰知他聽得耳邊一道聲音，“去。”斬釘截鐵。
他自覺得自個是個直腸子，想不到那么多彎彎道道，只覺得褚啟這小子是開了竅了。畢竟，這個年齡段的男人那有不懷春的。只是他聽說褚啟是讀過書的，只當(dāng)他之前舍不下面子罷了。
褚啟垂下眸子，懶得同他解釋那么多。只是他心跳的實在劇烈，同他解釋難以訴說的想念。
之前他是學(xué)生時，便聽得身邊的同學(xué)談起這個地方，還有他們津津樂道的夏夫人。這個年齡段的男生對出色的女性總抱有莫名其妙的憧憬，哪怕只是話語里談及，便覺得與有榮焉。只是他厭惡從別的男人嘴里聽見她的名字，別人便在他面前提的少了。
他之前隨夏南燭去時，卻是為了見徐云新。
他目光沉沉，滿懷期待卻又心驚膽戰(zhàn)。臺上的歌女挽著最流行的發(fā)式，包裹在旗袍里的身軀婀娜多姿，歌聲勾人，就連眼睛不經(jīng)意輕瞟的一眼都是魅惑的。他卻不受控制地想起夏南燭，卻不同這些女子相提并論。她愛穿旗袍，色調(diào)偏暖，如同她的人一般，勾得人欲火焚身。
他之前聽文辛說，旗袍這種東西，太過年輕反倒壓不住，只有那種有了一定經(jīng)驗的女性才駕馭的住。文辛在軍隊里呆久了，說話便同其他人一般沒羞沒躁，葷段子張口就來，有了一定經(jīng)驗的女性這類的詞便在眼神交流中不言而喻。褚啟耳根有點紅，他知道的，夏南燭不過二十而已，恰恰是最美的時候，不是適合穿旗袍的年齡，卻是他見過的穿旗袍最合適的人。
她向來是上海城中女子的效仿對象，哪怕有些閨閣女子明里暗里瞧不上她的行為作風(fēng)，學(xué)習(xí)她的言行舉止卻是少不了的。
他們說，百樂門是整個上海城最繁華、也是最惡劣、最不同于別處的地方。
百樂門里充滿了各種交易，男人與女人之間僅僅是一個眼神便通曉對方的意思。褚啟身材高挑，是許多女性青睞的角色，已經(jīng)許多女性將眼神瞟到他這邊來。
文辛在一旁艷羨，“你瞧，好多小娘們看你呢?！?
褚啟不著痕跡地皺眉，隱下那絲暴躁。
正是中外交流的好時節(jié)，各種外國的商品涌入市場受到追趕潮流的女性追捧。身旁有女子扭著腰肢緩緩走來，帶著香水的芬芳。褚啟卻覺得刺鼻的很，他偏開了頭，靜靜看著入口的地方。
百樂門自夏南燭接手以來，生意便蒸蒸日上。她慣是個會享樂的，這樣的時代里，她卻沒有那些大家閨秀的保守。她懂得如何迎合顧客的心理，她的想法無論再怎么不容于世俗風(fēng)氣，卻終究還是有許多人追捧。
進來的人都帶著面具，燈紅酒綠之下，**的色彩滋生。那女人想要去摘下他的面具，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來百樂門的女子大多心里都存了點與閨閣里待嫁一板一眼的少女們不同的東西，她們帶著面具，隱藏了身份，便可以肆意表達平日里不敢顯露的種種。她們圖自個歡心，便不強求。女人自覺無趣，便扭著腰肢走了。
身旁文辛惋惜著感嘆，“這樣的貨色你都不要，這得怎樣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啊?！瘪覇⒚蚓o了唇，只是默默看著門口。
門被推開，她身子弱，哪怕是早已回溫，仍然裹著狐裘，在這些早已穿著春裝濃妝艷抹著展露形體曼妙的女子里算得上是獨一份，肩上一抹白，便點亮了所有色彩。
她并沒有帶面具，生來便是別人視線的焦點。她含著笑，美目流轉(zhuǎn)。他發(fā)現(xiàn)，她抹了淡淡的胭脂。
他心跳如鼓，卻在看見她身邊的人后一瞬間冷靜了下來——徐云新。
他看著并排而站的兩人，只覺得扎眼。褚啟一步步走到夏南燭跟前，摘下面具，眼中濕潤，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崽，卻在暗地里近乎貪婪的吸著她身上的花香。
他攥緊了拳頭，心臟幾乎要跳出來。
夏南燭驚訝：“既明？”
褚啟還是那副委屈兮兮的模樣，夏南燭只覺得心一下便化了，她大抵天生對褚啟這種戳人心窩的人沒有任何抵抗力。
只得匆匆辭別了徐云新，帶著他回了家。
夏南燭操著一顆老母親的心，原本即將出口的斥責(zé)又忘了個一干二凈。褚啟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拉拉她的手，眼睛水汪汪的。
兩人濃情蜜意地窩在沙發(fā)上，趙老管家卻心驚肉跳，他內(nèi)心冷笑，只覺得這小崽子果然是類似妲己那般的人物。他的眼神涼嗖嗖的，卻對這兩人不起絲毫作用。
趙老管家皮笑肉不笑，“小姐，時候該不早了，褚少爺也累了，不如讓他早些歇息罷?！?
夏南燭應(yīng)了，便看著可憐的小崽子不舍地一步三回頭。
趙老管家總覺得這崽子總有一天會誘惑自家小姐干些不正當(dāng)?shù)氖聛恚岣吡耸值木瑁环乐哪蠣T開口。
好在夏南燭沒說什么。只是小美人回來了，她心情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