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路回答琉璃的話，琉璃才從被趕出劇組的失落中走了出來，“慢慢冷靜下來吧，也許就是時候未到呢？也許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候，想要把自己的喜歡和愛送出去，卻無可投遞。又或許，當這個人在你眼前的時候，你卻不能愛她。”

琉璃仰著頭看著沈小路，沈小路懲罰似的刮了刮琉璃的鼻梁，“瞎想什么呢！”

“你今晚不要上班好不好，我想聽你講講我們分開之后你發生的故事，好不好？”

沈小路道：“好好好。不去了。”他輕輕的撓著琉璃的手心，琉璃覺得心里好癢，“那年我從福利院里跑出來，本來是想做一番事業，那怕是做點小買賣，然后把你接出來，我好養活你啊。我一開始在電玩城打過工，后來還幫著賣過衣服，也在餐館打過雜，總之就是千奇百怪的活兒，我都干過。有一次我在街上看見有個人正在被打，我覺得他一個人可能活著回不去了，于是就幫了他，他后來感激我，就把我帶回了家認我做干兒子，讓我上學。只不過，我也不太喜歡坐在教室里受著束縛，上到高中畢業，我就沒有念了。在社會上認識了一幫狐朋狗友。其中就有個這家酒吧的主人，趙志遠，他因為在賭桌上輸了錢，于是把酒吧賣給我，自己又去揮霍了，幾年過去了，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琉璃揚起手撥開沈小路額頭上的碎發，恍然發現他的左邊的額頭上，竟然有一條老舊的傷疤。

“這是怎么弄得？打上去的時候很疼吧？”

沈小路邪氣的笑了，“差一點整張臉都毀容了?！彼樦毯郾葎澲?，他的指腹從疤痕一直滑到下巴，“有個瘋子，拿著玻璃片子弄得。還好當時我的人到場的及時，要不啊，我說不定這時候就去國外整容了，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還長成這樣的沈小路了?！?

她不經意間把手指和他十指緊扣，“如果當時我和你一起走了怎么樣？是不是，我就再也不會遇見，現在讓我煩心的人，煩心的事情?！?

“其實你現在這樣挺好的，你在一個正經的人家，我十分安心。如果你跟著我，恐怕我帶給你的，就是顛沛流離吧。”

窮途末路，沈小路。

顛沛流離，傅琉璃。

琉璃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我們都還活著，我們都還年輕，這樣，就很好了?！?

不過一會兒，琉璃便累的睡著了。

沈小路看著琉璃的睡顏，覺得很滿足。對于今天的重逢，他又覺得不真實，甚至他又有點擔憂。

他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她。

可是他卻是灰色的。

而琉璃是干凈的白色。

白色無法洗白灰色，卻能任由灰色使其變臟。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琉璃發現自己仍舊睡在紫色的大沙發里。而沈小路在沙發的另一頭和衣而臥，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味。

琉璃又有一個有趣的想法，那就是她決定不要回家了。先在沈小路這里玩兩天。

琉璃壞笑著掏出自己的手機，然后把自拍軟件找出來，選了一個小兔子耳朵的動態貼紙，右手高舉起手機，左手擺了一個萌萌噠的動作，嘟著嘴，靠著沈小路。右手在屏幕中間的大圓點上一點，就拍了一張沈小路的萌照。

琉璃撲哧的笑了，手殘竟然拍成了閉眼的。

難道是，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

琉璃重新振作，然后舉起手狂摁快門，拍完之后又換了個貼紙，舉起手機，她看見鏡頭里兩雙睜著的大眼睛嚇了一跳。

“你怎么醒了？”

“背著我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醒？”沈小路閉上眼揉了揉眼睛，他睫毛很長，還是罕見的雙眼皮，琉璃一激動便摁下快門，把這美好的一幕拍攝了下來。沈小路發現眼前的這個小女人還是那么淘氣，和小時候簡直一點沒變。琉璃看見沈小路動怒的樣子很有趣于是又摁下了快門。沈小路跪在沙發上去搶琉璃的手機，因為身高和體重優勢，琉璃一下子就被沈小路高出一截的身體壓住。

琉璃莫名其妙的臉紅，心跳加快。

沈小路只是撐著沙發一臉壞笑的看著傅琉璃。他伸出手，撥開琉璃臉上的頭發……

他的喉結緩緩蠕動，腦海里閃過那些電影里的，又或者是現實中的，他曾接觸過琉璃的畫面。

他頹然的坐回沙發里。

他竟然真的動情了。

他竟然會有想要占有她的沖動。

沈小路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他心中的貪念在作祟。沈小路的心里正對臨一場出了兵卻要撤退的戰役。他故作冷靜的穿好外套，“琉璃，跟我出去吃早飯吧。”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都七點半了。不然早餐收攤了?！?

琉璃整理了一下自己頭發，剛才她和沈小路也是尷尬了。不過想到能吃到早市的早餐，她就覺得精神振奮。真的是很多年沒有吃到了。記憶里好像傅叔叔帶她來過幾次，不過后來她每天早上七點就要去學校報道，早飯都在家吃好，或者是起早去學校吃。再去早市得時候就少了。

早上的酒吧里，沒有開那么多的燈，有點幽暗，沈小路拉著琉璃來到后門，后門外邊停著一輛半新不舊的二八單車。沈小路揮了揮手，“上來。”他跨上車子，一臉驕傲，想要炫耀車技的念頭寫在臉上。

“你忘了你不會騎單車的時候了？電影里沒有摔到腿，可是現實中可給我摔慘了！”琉璃爬上車子，各種抱怨。

沈小路突然像一陣風一樣得竄了出去，琉璃嚇得連忙抓緊了沈小路的衣服，她抓的累了，便干脆把手環在一起，圈在他的腰上。她覺得好像有種光腳走在地上的踏實感和安全感。沈小路也同樣，感覺到自己的生命瞬間完整了。

早市的人很多，不過多半都是老年人和中年人，尤其是大媽居多。

早市上可以賣的東西也是千奇百怪。有廠家直銷的洗衣液，還有工廠倒閉處理的罐頭，還有江南皮革廠倒閉之后處理的統統二十塊的皮包。大大小小，日雜百貨。小到削皮器，大到鍋碗瓢盆。

看著旁邊跟賣廉價絲巾的小販砍價的阿姨，琉璃突然覺得她的生活也應該過得仔仔細細的，她的生活也需要一分一厘的打理。

沈小路把車子靠邊鎖好，然后找到了一家他經常去吃的小攤。琉璃仍然看著各種各樣的蔬菜和雜貨而感覺到有趣。

“老板，我要一碗豆腐腦和兩張燒餅，然后再要一碗餛飩?！?

“好嘞！”老板收過錢，然后換自己的老婆出來收錢，自己去后邊開始一陣忙活。琉璃轉過頭來，突然覺得這一幕莫名地溫暖。

“欸，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餛飩？”

沈小路幫琉璃拉開鐵質的黑色凳子，然后自己坐到對面，又給琉璃發上了筷子，“我還不了解你？之前在福利院的時候吃過一次餛飩，然后這頓剛吃完了，你下頓就念叨著。福利院這種地方怎么可能一直提供那么好的飲食？不過那時候對于咱倆來說啊，能吃上飯，不在那個窮山溝子里就行?！?

琉璃點了點頭，“對了，你說窮山溝子我想起來，……我始終記不起那座山在哪里了，你還記得那里叫做什么名字嗎？”

沈小路輕輕得敲著那地板革包裹著得破舊桌子，沖琉璃瞪著眼，“怎么，你還想回去??？”

琉璃道：“我只是想，等賺了錢，就把我媽媽領出來。畢竟走了十年，我音訊全無，她和你們一樣都是最關心我的人，人要盡孝，都是常情?！?

沈小路胡謅了一個名字，“叫隆山吧？”

“是哪個long？”

“耳刀隆。”

沈小路五年前早就回過諒山一次，山里的村民還是一樣得無理取鬧。他爸爸又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兒子，天天拳打腳踢的，沈小路見狀連家門都沒進去。他父親看到他肯定不會讓他身上還留著一毛錢走。多留一毛他都不姓沈一樣。而琉璃家卻沒有那么好運。琉璃得母親已經被接走了，不過據說，被接走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大抵是沒能熬過被接走得那一年。沈小路也在一直尋找那個好心人。只是一直苦無音訊。而琉璃得父親還是山里著名的混混，無所事事，偶爾扒火車出來，到城市里耍耍無賴，騙來錢財，然后揚長而去。據說他父親后來又掠來一個姑娘做老婆，又生了一個女孩子。琉璃她爸一直想要個兒子，這回他氣得夠嗆。

琉璃貪婪的吃著，一口接著一口，架勢兇猛，眼瞅著就要再來一碗。

“不用吃的那么急啊，現在又不是十年前。”

琉璃道：“我不會做，我閨蜜也不會。我家阿姨，吃素。所以這樣的待遇很少。”

“我給你做啊，你想吃什么我都會?！鄙蛐÷窋]起了袖子，想要大展身手的模樣。

“那我就賴著你一輩子了，以后一到飯點我就去你家吃飯好不好？”

沈小路道：“你干脆住在我家多方便？”

琉璃臉紅道：“那嫂子該多討厭我？”

沈小路一笑置之，那首歌怎么唱的來著，我明白離不開就不要愛，能懺悔難悔改。

他真是離不開她，怎么改也是改不掉。

鑒于此，他啊，還是打一輩子光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