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夜好眠。

第二天寧復秋依然早起，卻發(fā)現(xiàn)師兄們不見了，床上的被子都折得整整齊齊，似乎根本沒有人來過。

寧復秋低頭嘆氣，掩下了眼中的失落。

“秋秋，我們給你帶了早飯。”

寧復秋抬頭，便看見踏塵笑嘻嘻地提著食盒走過來，身后跟著另外三人，頓時眉開眼笑，只是……

“為什么你們每個人都提了一個食盒？”寧復秋疑惑道，“你們都沒吃早飯嗎？”

枕云還是那副懶洋洋的腔調：“我們都給你帶了早飯，秋秋，你吃誰的？”

寧復秋：“……”完球了，這是一道送命題！

寧復秋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四人，壓力有些大。

“必須選，而且只能選一個。”忘崖補充道。

寧復秋：“?。。　蓖昵蛄耍@現(xiàn)在是一道地獄級難度的送命題！

寧復秋嘆氣，絕望了：“我可以不選嗎？”

“不可以哦。”踏塵挑眉，看著寧復秋，眼角下的龍鱗紋閃著銀光，“你不選的話，我們會很難過的。”

可是我選了的話剩下的三個人也會很難過?。?

寧復秋看著唯一沒有開口說話的沉磬，心道還是四師兄好：“四師兄，我選你。”

沉磬當即露出一個驚喜的笑：“秋秋果然最喜歡我?！?

另三人瞬間用可以殺人的目光盯著沉磬，沉磬卻仿佛沒看見似的，樂呵呵地把食盒遞給了寧復秋。

寧復秋看著沉默的三位師兄，心有不忍，說：“大家一起吃吧?！?

枕云冷哼一聲，但還是順從地坐了下來，并給了踏塵和忘崖一個眼神警告，后者忙不迭地坐下。

寧復秋高興了：“對嘛，咱們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就該這么和和氣氣的，什么只能選一個啊，太不和諧了?！?

忘崖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轉移話題：“秋秋參加仙門大比，有做什么準備嗎？”

“準備啊……”寧復秋想了想，“師尊給了我一些法寶，然后我每天都會去試練塔打一場?！?

枕云“嘖”了一聲：“你那個師尊能給你什么好東西？”

這話說得沒錯，程虛鶴也偏疼她的師姐，還記得當時收徒的時候……

“掌門師兄，你就收下寧復秋吧?！?

“師弟，婉婉是我唯一的女弟子，也是我的關門弟子，寧復秋我收不得?！?

“可是我教授白露已經(jīng)很費心神了，再收一個我也沒那個精力了。”

寧復秋當時沉默著站在兩人座下，受著周圍人譏諷、憐憫的眼神，心里分外委屈、屈辱。

她是冰靈根，還是天生劍體，按理說是人人爭著要做她師父的，怎么到了她這兒，就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呢？

寧復秋當年不過十五歲。

最后，是程虛鶴敗下陣來，瞪了一眼寧復秋，帶著一臉委屈的白露先行離開了，臨走前冷漠地看著她：“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寧復秋緊了緊拳頭，低聲道：“是，弟子往后，謹遵師尊教誨?！?

說完這話，再度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程虛鶴早已不見了身影。

那天她偷偷哭了很久。

不過她的四位師兄是不知道這些的，寧復秋也不知道誰給的枕云自信，居然說程虛鶴這個合體期大能給不出什么好東西。

忘崖發(fā)現(xiàn)了寧復秋剛才眼里一閃而過的委屈和詫異，突然想起自家?guī)熋玫膩硇爬飶臎]提過她的師尊，心里一沉，問：“秋秋，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寧復秋噎了噎，若無其事道：“能有什么事？”

忘崖沉聲道：“是不是你師尊待你不好？”

寧復秋沉默半晌，心里積攢的委屈終于裝不下了，于是一五一十地說了收徒的經(jīng)過，以及三年來程虛鶴和白露對自己的忽略。

四人聽著聽著就放下了筷子，周身的氣壓驟然降低，殺氣彌漫。

寧復秋身上有保護，是感覺不到這些威壓的，還在冷靜地講述著這些年來的委屈。

說完后，屋子里是長久的沉默。

四人心下均是自責不已。

對于修士來說，三年不過彈指一揮間，他們沒放在眼里，并且理所當然認為秋秋是討人喜歡的，卻根本沒料到這三年里秋秋受了不少的委屈。

寧復秋安慰道：“沒事的，我還有你們呢。”

這話說得四人更加難過，踏塵摸了摸寧復秋的頭：“秋秋想不想繼續(xù)呆在逍遙門？”

寧復秋沒多想：“當然想啊，這里的修煉條件很好，氛圍也不錯。”

踏塵點點頭，那他回去后看看還剩多少錢，能不能把逍遙門買下來。

……

仙門大比很快就到來了。

寧復秋作為掌門師弟的徒弟，不得不去迎接其他門派以及各大家族。

她站在逍遙門的門口，端著一張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笑臉，每到一批人，就笑著問好。

上清宗、云鶴門、南山派、煙茗宗……

寧復秋臉都快笑僵了。

“還有最后一個門派了?！备黄鹫局氖钦崎T另一個師弟的真?zhèn)鞯茏?，叫做秋和，生得一張溫柔俊美的臉，此刻悄悄給寧復秋遞話，“就快好了?！?

寧復秋點點頭，投給秋和一個感激的眼神：“什么門派？”

“秋色山?！?

“？”寧復秋茫然地抬頭，問，“什么秋色山？”

秋和耐心道：“我也是才知道的，秋色山雖然名不見經(jīng)傳，而且又窮又破，但是看掌門的意思，似乎是很重要的一個門派。”

寧復秋點點頭，心嘆這可真是太巧了，她住的地方也叫秋色山，而且也又窮又破。

“到了?！鼻锖痛蚱鹁瘢χ绷吮常皩帋熋每煨Α！?

寧復秋：“……行叭?！彼X得自己就是個賣笑的。

很快，一輛轎輦就搖搖晃晃地停了過來，寧復秋打量幾眼，好奇地沖著秋和道：“這跟我小時候玩兒的玩具好像啊。”

秋和一個哆嗦，連忙打了寧復秋一下：“你別亂說話，這可是皇鳳輦。”

寧復秋沒什么見識，問：“皇鳳輦是什么？”

秋和跟看傻子似的看著寧復秋：“皇鳳輦你都不知道？那可是上古神龍一族的戰(zhàn)利品。當年上古神龍的首領和鳳族有一場戰(zhàn)爭，龍族贏了，就拔了鳳族首領的一身羽毛，煉化成了皇鳳輦來當代步工具。后來上古神龍消失，這皇鳳輦也隨著一塊兒不見了，現(xiàn)在雖然市面上有很多仿品，但是這個絕對是真的，因為我感受到了鳳凰的氣息。”

那就難怪了。秋家是龍族后裔，天生能感受到獸類的氣息。所以這個真的是皇鳳輦。

寧復秋聽得嘖嘖稱奇。

好暴力?？墒撬孟矚g！

皇鳳輦停穩(wěn)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撩開了簾子，一旁站著的青巖連忙迎上去，竟是想要親自接人下來。

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而站在門口寒暄的一眾世家大族都安靜了，眼神中透露著不滿。

也沒見你逍遙門掌門剛剛對我們這么殷勤啊。

其中臉色最難看的莫過于莫家家主莫桑。

莫婉婉見莫桑臉色不好，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爹，怎么了？”

莫?；剡^神，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正眼巴巴地瞅著自己，便故意抬高了聲音：“婉婉，你在宗門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四下一片寂靜，沒人敢說話，這可是莫家家主！

就連青巖都停止了和皇鳳輦上的人的交談。

莫婉婉很驚訝：“爹怎么會這么想？師尊待我很好?！?

“也是。那秋色山不過一介破落戶，你師尊也紆尊降貴地去迎接，想來是個心善之人?！蹦ＰΦ?。

周圍人卻不敢笑。

青巖也冷了臉。

寧復秋在一片寂靜里不禁打了個哆嗦。

啊，沉默，是今晚的逍遙！

“莫家主這話倒是不錯。”

皇鳳輦上施施然走下來一個謫仙般的俊美男子，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流，笑起來更是眉目奢華，足以令天地失色。

最絕的還是他左眼下的一片龍鱗紋，閃著銀光，看上去平添幾分尊貴。

“我秋色山不過一介破落戶，當然當不得逍遙掌門的迎接?！蹦凶用佳酆Γ爱斎?，我的小妹妹也當不得逍遙掌門的教誨?！?

寧復秋在聽到男子聲音時就震驚得無以復加，見了男子當即喝道：“踏塵！”

青巖和逍遙門諸多長老面色均是一變，不待踏塵說話，一道劍氣便沖著寧復秋打去：“尊者的名諱你也敢喊么！”

眼見著劍氣就要打在寧復秋身上，踏塵卻揮了揮手，劍氣便原路返回。

那長老登時一口鮮血噴出。

踏塵走過去，黑著臉。

青巖看著踏塵一步一步朝著寧復秋走去，心下一急。

雖則寧復秋不是他的弟子，可是到底是逍遙門的人，若是這位祖宗發(fā)脾氣當場把人殺了，他逍遙臉面何存？

眾人見先是了踏塵隔空斥回劍氣的一手好功夫，又見這“踏塵”黑著臉走向那沖他無禮的弟子，心下都惋惜不已。

然而下一秒，眾人覺得，自己的眼睛可能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