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紜汐是真的覺得出去做抄書的工作真的非常適合齊染，時間長了，齊染的字也越發精進了。書屋老板也是歡欣不已，有時候心情好了，甚至會送齊染一些書。雖說都是抄書的時候已經看過的，但是放在家里溫故而知新也是不錯的。

最近天氣也越來越冷了，楚紜汐也不怎么需要時時顧著地里的菜，干脆就每天早上一起去集市。送完了每天的菜，就陪著齊染去書屋一起抄書。

老板待楚紜汐也很客氣，畢竟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會有這么個好幫手。于是每天等著兩個孩子到了之后，就立刻端上熱水，再一人塞一個湯婆子。

“我這書屋可不敢動火，你們就用湯婆子捂捂手腳。特別是你小子，手要是凍壞了，寫出來的字有失水準了，我可是要扣工錢的！”

書屋老板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雖然嘴里嚴厲，卻是真的為了照顧他們。他曾經也像外面那些人一樣，對這兩個孩子有些偏見，甚至當初有些擔心，讓一個野種來抄書，是不是會玷污了圣人之言。

可事實上，他相處下來才發現，小姑娘雖然眼睛看著依舊瘆得慌，但這小嘴是甜得緊，被她一夸心情都好了不少。而那小子，也不管他的父親究竟是誰，能教出這樣秉性謙和的孩子，又豈會是他人所說的惡婦呢？

“隔壁糕餅鋪做了些新款式，給臨近的鋪子都分了點，讓大家給點意見，我這糟老頭子哪懂這些甜食滋味如何？你們代我嘗一嘗，味道如何告訴了我，我好交差！”

“您放心吧，我們嘗完了，定給你交一篇稿子，讓您在這鄰里間出個風頭！”楚紜汐接過盤子，忍不住又拍了個馬屁。

“你這丫頭，吃都堵不上你這嘴！”老板哭笑不得，說了一句便走了。

盤子里是三枚精致的糕點，一個是白色的梅花圖案，大概是應景的設計，另外兩塊是普通的四方形狀。給鄰居們試吃新品，是隔壁賞味居經常做的事情，這也算是齊染來這里抄書的另一個好處了。

楚紜汐先把一塊白色四方的糕點掰成兩半，一只手伸到了齊染的嘴邊。“阿染哥哥，你嘗嘗這個！賞味居的點心，越是看著普通的越是有驚喜！”

齊染停下手里的筆，微傾了身子，就咬住了楚紜汐遞來的糕餅，接進嘴里，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想起之前第一次被楚紜汐像這樣親自喂食的時候，他壞心眼的蹭了一下楚紜汐的指尖，楚紜汐表面上還神色如常，可是耳朵根卻已經紅透了。

“好吃嗎？”楚紜汐眼巴巴的望著齊染，在等待品鑒結果。

齊染慢慢的咀嚼著，很享受這個楚紜汐看著自己等反饋的過程，等到齊染把糕點咽了下去，他才終于點了點頭。

楚紜汐眼里有星星一閃而過，穿越到這里之后，自己很少有機會能吃到好吃的，所以格外珍惜這樣的時刻。看到齊染點了頭，她才美滋滋的把自己那半塊放進嘴里。

“好吃！有股淡淡的奶香味，應該是加了羊奶！”

吃完這一塊，楚紜汐沒有急著朝下一塊下手，而是停了下來。有好吃的不能一次就吃完，等待吃下一塊的過程也是很開心的。

等到齊染把今天的書抄完了，楚紜汐也吃完了另外兩塊糕點，兩個人就把抄好的書和空盤子一起拿去給書屋老板。

他們走到大廳的時候，發現老板正在接待客人，來人是私塾的羅先生，也是書屋的老顧客了。

“你上次不是說這是孤本，不賣的嗎？怎么這回又愿意了？”羅先生正是上次楚紜汐遇到的，那個要買孤本的私塾先生。

“上次是上次，而且給你的這本是手抄本，又不是原稿，不然你憑什么認為我會愿意五兩銀子就賣給你？”書屋老板抱臂而立，很是得意的樣子。

羅先生又看了看手里的書，確實是比上次看到的新了很多，字跡也有些不同。“你還有閑情逸致去手抄？莫不是為了專門賺我這筆錢吧？”

“嘿，你這老頭可別小瞧我！我正巧找了個小子，幫我在店里抄書，不然你可就沒這福氣了！”

“哦？這字倒是寫得不錯，你是找了個秀才幫你抄？還是私塾的學生？”

“哼，才不是那些眼高手低的家伙呢！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就是北河村那個齊家的孩子，坊間傳聞雖然不堪，但我接觸下來倒是個不錯的孩子。只是可惜這孩子不會說話，否則將來定是大有作為的人！”

老板對齊染贊賞有加，楚紜汐和齊染躲在全都聽見了，楚紜汐還給齊染比了個大拇指。

“你說的這么好，可否讓我見見？”

“這，行吧！雖然有些舍不得，不過我可是個厚道的人！”

書屋老板就要往里間走，楚紜汐也拉著齊染趕緊回去，假裝剛剛完成抄書，什么也沒聽到，什么也不知道。

“齊染，這是云間私塾的羅先生，他想見見你。”

齊染放下手里的書，給羅先生行了個禮。楚紜汐也跟著喊了聲“羅先生好。”

羅先生點了點頭，他第一眼看到的其實是楚紜汐，畢竟那雙眼睛實在是太顯眼了，這整個清河鎮大概都不會有不知道楚紜汐這孩子的人。

之后他才打量了齊染，確實是個謙恭有禮的孩子，眼神也很干凈。完全沒有因為自己的缺陷而感到自卑。

“老羅，我可跟你說，這孩子可厲害著呢！我讓他抄的書，若是多抄個幾遍，到后頭他就不用再看原本，直接就能默寫下來，而且一字不差！今天這本《傳習錄》就是他直接默寫下來的！”

“我看看……”羅先生一邊看以便在點頭，當年自己看這本書時，也是看了很久才勉強背了下來，這個孩子果真是天資聰穎，竟然抄幾遍就有自信默寫了。

“孩子，你有興趣來我們私塾嗎？你這樣的天賦，日后必定能成大器！”羅先生看完了齊染的默寫本，竟然發起了這樣的邀請，不過老板卻是早有準備了。

齊染愣了一下，卻并無半分高興的樣子，搖了搖頭。

楚紜汐完全沒想到齊染會拒絕，多好的機會啊，為什么要拒絕？“阿染哥哥，你為什么拒絕啊？你是不是擔心學費的問題？我可以幫你想辦法！機會難得，你要去啊！”

“學費問題不必擔心，既然是老夫邀請了你，這費用自然我老夫來出！”見齊染拒絕，羅先生趕緊許諾學費的問題。

“是啊，這老匹夫家里有的是錢，讓他出！以后抽空記得再來幫我抄書就是！”書屋老板也跟著起哄。

齊染卻還是搖頭，并非是因為學費，他才不愿意去私塾。

“那究竟是為何？是因為你的身體？雖說你不能說話，但是以你的資質，即使口不能言，也是能有一席之地的。你還小，總比一直留在鄉野之地吧！”

齊染還是搖頭，又朝著羅先生行了一禮，表示感謝以及抱歉。能有人愿意賞識自己，齊染確實很高興，但是他這輩子，確實只愿留在這鄉野之地了。而后，齊染便拉著楚紜汐往外走。

“這孩子為什么不愿意？以后若是考了科舉，必定能大有作為，真是想不通……”

“或許是有什么別的原因。你放心，那丫頭是個懂事的，回去定會勸一勸，若是連她都勸不了，那你就只能日后來我這書屋里看他一眼，嘆一口氣了！”

齊染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楚紜汐很是擔心。“阿染哥哥……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你不愿意去嗎？”

兩個人坐在河邊，氣氛異常的壓抑。楚紜汐以前就覺得齊染似乎總是有意無意的排斥外面的人，原本以為他只是因為自卑，可是今天她突然覺得，一定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齊染坐著不說話，這個理由他沒有辦法和楚紜汐說，他現在甚至都沒有辦法跟她坦白自己不是啞巴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一直在隱瞞她騙她，是不是還會對自己像現在這樣？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又會用什么的心情看待自己和娘親呢？

楚紜汐說得口干舌燥，齊染也沒有一絲反應，完全沒有聽進去。“不去就算了！枉費人家一番好意，我也是多管閑事！”

半天都沒有得到回應，楚紜汐也是真的生氣了，雖然齊染不會說話，但是以前也從來不會這個樣子的，就這樣悶著，甚至不愿給個理由，算怎么回事啊？

起身拍了拍衣服，楚紜汐就氣呼呼的走了。齊染發現楚紜汐生氣不愿搭理自己了，才有些慌了，急急忙忙的起身去追。

楚紜汐走著走著，突然被一個人從后面抱住，著實被嚇了一跳。直到她低頭看到身前得那雙手，她才反應過來是齊染。“你，你放開我，你不是不理我了嗎？大庭廣眾的，你這樣成何體統？”

其實這是在林子里，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楚紜汐被齊染抱住之后，嚇得不敢動。

齊染感受到懷里的人越發滾燙，煩躁的情緒又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