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凝雪沒去膳堂用早膳。

她昨天傷得那么重，不出現(xiàn)也是情理之中。蘇老太君得知后，并未多說什么，只吩咐織繡帶些膳食、補品，抽空多過去看看。

“是。”織繡應下了，不消一會兒，便帶著人拖著盤子往佑淑園去。

此時蘇凝雪趴在床上，已然做好了被探望的準備，屋外傳話說，“小姐，織繡嬤嬤來了。”

她將手中用來確認臉色足夠蒼白的小鏡子快速塞到枕頭下，這才開口道：“快請嬤嬤進來。”

門吱呀一聲響，織繡的身影尚未映入眼簾，聲音便傳入耳內(nèi)。

“小姐可好些了？”

“嬤嬤，您怎的親自來了？”

蘇凝雪一只手撐在床邊，另一只手半支著身子，正是要掙扎著起來。織繡一驚，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她面前，將她扶住了。

“小姐，您起來做什么，老奴不過是奉老夫人之命過來瞧瞧。您若是起來再扯動了傷口，回頭老夫人該責怪老奴的不是了。”

“嬤嬤說笑了，祖母責怪誰也舍不得責怪您啊。”

蘇凝雪順她的意，乖巧地趴回床上，語氣似是帶著幾分輕松，玩笑。可從蘇凝雪的側(cè)臉看去，能隱約瞧見她眼底淡淡的失落，以及那輕輕發(fā)顫的睫毛下，強忍著不允滑落的淚光。

織繡心頭一緊，霎時對她的疼愛又多了一些。

“小姐莫要說胡話，您與老夫人才是骨肉血親，老夫人豈能舍得您呢。”聲音頓了頓，瞧著蘇凝雪的臉色并未有多大改變，只是強擠出幾絲笑意，織繡接著道：

“小姐可是因為打板子的事兒責怪老夫人了？當時的情況—”

“嬤嬤，您說什么呢，昨日的事兒是我自己求的，我又豈會責怪祖母，祖母……祖母也有她的苦處罷了。”

不等織繡說完，善解人意的蘇凝雪便打斷了，等著這聲兒剛落，眼眶里的水珠打了幾個轉(zhuǎn)兒，啪一下滴在了織繡手背上。

“小姐…”

“嬤嬤您別擔心，我不怪祖母的。好賴我也沒有母親了，父親更是不曾謀面，本就是個無人疼愛的孩子，如今能替祖母擋下些難事，我心里也是開心的。”

說著說著，蘇凝雪的眼淚掉得更兇，似乎很怕讓織繡瞅見她這副懦弱的模樣，她一邊拉著被子擦，另一邊便不小心地露出了半條腿。

昨日的板子雖是打在屁股上，大腿處也是有幾率受到波及的。許是怕剛涂的藥物擦到被子上，上面蓋了一層薄薄的白紗。

織繡瞥見白紗下清晰可見的紅痕，眼眶一紅，險些也跟著哭了。

“小姐，您可別這么說。您瞅瞅這一桌子東西可都是老夫人讓老奴給您送來的呢。還有啊，幾日后便是都城有名的百花宴了。

老夫人說了，等您養(yǎng)好了身子，便以蘇家嫡長女的身份出席。”

“真的？”

蘇凝雪擦眼淚的動作一頓，含著淚水的眸子忽然轉(zhuǎn)過來，似是帶著星光，閃耀。

織繡忍不住笑起來，點點頭。

“老奴還能騙您不成，您只要好好做，懂分寸，老夫人會好好疼愛您的。”

織繡這話可真是有水準了，即安慰了蘇凝雪，又間接暗示她，做事要懂得拿捏分寸，這樣老夫人才會有可能護著她啊。

蘇凝雪眉頭稍稍一動，不動聲色地趴著對織繡行了行禮。

“嬤嬤的大恩，凝雪無以為報。”

“哎~你這丫頭胡說什么呢，你的待遇是你自己爭取來的，與老奴何干。你呀，只管做好了，老奴不會讓您白受了這委屈的。”

“如此便謝過嬤嬤了。”

蘇凝雪淡淡一笑，本就蒼白的面孔，此時還掛著淚痕，不禁讓人又忍不住憐惜起來。

“小姐別跟老奴客套，老奴也只是奉命辦事罷了。不過既然提到百花宴了，老奴也得跟您說一聲，等您身體好利索了，府里便會給您安排教習禮儀的嬤嬤，以及詩書先生。

您且好好學著，若是有不稱心的，盡管來找老奴，老奴借機會在老夫人面前替您張羅張羅。”

看來，織繡已經(jīng)拉攏了一半了。

能得她一句庇護，不容易啊。蘇凝雪可是記得清楚，上一世，這個人眼里向來只裝得下蘇老太君的，如今愿意為她開口。

不錯，不錯。

她笑著點點頭，正欲說話呢，門外素錦走了進來。

“小姐—”

“織繡嬤嬤，素錦見過嬤嬤，不知嬤嬤您來了，素錦怠慢了。”

“無妨。倒是你，你家小姐病著呢，你怎么不在身旁伺候？”

織繡這話一問，素錦的臉色霎時有幾分難看。織繡不是第一次跟素錦接觸，一見她臉色變了，便猜到，有事！

“你且說說吧，我既是奉老夫人之命過來探望，瞧見了什么總得回去說清楚的。”

素錦的臉色有些猶豫，抬眸看了看蘇凝雪，蘇凝雪對她很是無奈地點了點頭，素錦才低下頭，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道：

“說出來怕嬤嬤誤會，只是昨日老夫人去了采荷院后，府內(nèi)一直猜測傳大夫人與大小姐的關(guān)系。昨夜大夫人硬是要打板子，我與小姐都覺著，往后大夫人該是消氣了。

可……”

素錦臉色一沉，接下來的話似是扎進了她心窩子。

“今日的早膳，小姐說沒胃口不想吃，奴婢便拿去了后廚房，誰料剛剛后廚房的掌廚來找奴婢說，不想吃大可扔了便是，下些毒物去害他們，大小姐的心腸委實毒辣了些。”

“你的意思是蔡氏還在投毒？”

“奴婢不敢妄言，老夫人已經(jīng)親自去了采荷院，奴婢想大夫人不該再明知故犯的。”

素錦忙是跪下，可織繡的臉色并未因為她的解釋而有所好轉(zhuǎn)。

蘇老太君再無實權(quán)，身份地位也擺在那兒呢，蔡氏明知故犯不就是不給老太君面子嘛。

織繡眸子沉了又沉，沒再多留，一會兒就離開了。

“素錦，干得好啊。”

蘇凝雪一個翻身從床上爬起來，毫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夸獎，素錦淡淡笑著，垂眸道：“還是小姐教得好。”

即便素錦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大小姐總能先一步預知，但忠心這玩意，就是你看誰爽，她做得再奇怪，你都覺得優(yōu)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