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眾人已經(jīng)拖著疲憊的身心緩行了一夜，每個人都是搖搖欲墜的樣子，更有不少人爬行起來，速度竟比走慢不了多少，可見緩行走的速度。

之前的一字型隊伍再次散亂，有些人早已不在乎沙地陷阱，如此煎熬下去還不如直接被沙地陷阱了斷生命。

突然，天空中傳來一聲鷹隼聲。

麻木的人群里沒有半點反應(yīng)。

守真沖著骨朵大聲喊道：“鷹！鷹！”

骨朵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守著拿出水囊，喝了口馬血，潤了潤嗓子，嘶啞道：“鷹！有鷹出現(xiàn)，說明前方有水源。”

眾人恍然大悟，心中馬上活絡(luò)了起來，紛紛抬頭望向天空，希望能夠按照蒼鷹的方位前行，盡快找到水源。

看到了希望，每個人都加快了腳步，就連之前爬行的人們也強忍著虛弱，站了起來行走。

不過，還是有幾個人一直保持著爬行的姿勢再也沒有起來，耗盡了體內(nèi)最后一絲體力，永遠(yuǎn)的留在了原地。

其中，就有骨朵的好兄弟。

骨朵抱著他待了很久，才又追上眾人的大部隊。

而骨朵的腰間多了一個匕首，那是他好兄弟的慣用兵器，權(quán)當(dāng)留作紀(jì)念。

“會不會望梅止渴？萬一沒有見到水源怎么辦？”守真很忐忑。

焦慮間，清風(fēng)一個跟頭倒下，再也沒有起來。

“嗚嗚……清風(fēng)……嗚嗚……”

守真連滾帶爬抱起了清風(fēng)。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夠堅持到現(xiàn)在……

清風(fēng)和明月是守真一手帶大，情同父子。

這本是老道士師父的一番心意，知曉守真身負(fù)血海深仇，報仇心切，擔(dān)心他做出過激之事，便以嬰兒相托，希望他能夠在照料孩子之中磨煉自己的耐心和隱忍。

守真沒有辜負(fù)師父的一片苦心，想起自己從小就是孤兒，不忍清風(fēng)和明月沒有人疼愛，對待兩個小童如親生一般。

看著清風(fēng)干裂的嘴唇，心中痛苦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投機心切，怎么會跑到黑沙南庭去結(jié)交皇族子弟，又怎么會陷入絕境？

如果不是自己報仇心切，又怎么會害死清風(fēng)！

魏廣宗一直在照料著張皋，剛剛注意到守真沒有跟上來，心中焦急，看到他無力的趴在地上，馬上趕了過來。

看著清風(fēng)毫無知覺的樣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前些天還追逐打鬧的孩子，如今卻餓成了人干，平時粉雕玉琢的小童，此時卻形如枯槁，焦黃干瘦。

守真趴在清風(fēng)的心臟處，聽出了一絲微弱的心跳聲，狂叫道：“有心跳，有心跳！”

魏廣宗連忙用水囊，給清風(fēng)灌了一口馬血。

不過，清風(fēng)毫無反應(yīng)。

二人商議后，將身上能脫下來的衣服都脫下來，做成一個擔(dān)架形狀的包袱，將清風(fēng)拖上，拽著一起前行。

午后，前方隊伍傳來了歡呼聲：“草！青草！草原！”

有草的地方肯定有水，每個人像是瘋了一樣，用盡生命潛能狂奔。

張皋慶幸自己傷到的是胳膊而不是腿，不然的話，他再也堅持不到眼前的希望。

“魏大哥，我們加把勁，馬上就到水源了。”

守真卻擔(dān)心動作過大會影響到清風(fēng)微弱的心跳，叮囑道：“張皋，你先走一步，帶上水囊，找到水源。”

“如果我們走得慢，你喝飽了水，再給我們送回來，這個任務(wù)一定要完成。”魏廣宗告誡道。

張皋原本要拒絕，本意是想和眾人一起走，但聽到魏廣宗的任務(wù)，他當(dāng)兵多年的習(xí)慣讓他下意識道：“喏！”

希望就在前方，但希望就是希望，而不是現(xiàn)實。

因為這個希望，許多人向著希望狂奔，沒能看到現(xiàn)實，提前耗盡了生命潛能。

臨近晚霞燒天，守真和魏廣宗拖著清風(fēng)一路緩行，看多了不少人死在了狂奔的路上，手里抓著一把沙土，保持著匍匐的姿勢，面露猙獰和不甘。

天黑之前，張皋趕回來，帶著清澈的湖水，坐實了二人的希望。

守真將清水喂給了清風(fēng)，又讓魏廣宗喝了幾口，自己才喝上幾口。

有了生力軍張皋的加入，眾人很快趕到了夢境中的湖水。

此時，已經(jīng)有不少的人在湖邊嬉戲游泳。

張皋解釋，那些人不是在游泳，而是想在湖邊抓幾條魚。

守真和魏廣宗絲毫不在意，一頭扎進(jìn)了湖邊，清爽了起來。

身體當(dāng)然還在湖邊，不敢進(jìn)入湖水里。

此時，人們都沒有太多的體力，全靠著一種希望和求生欲活到現(xiàn)在，如果有人落水，根本沒有體力救人。

守真擔(dān)心顧及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真的有人落水。

一陣呼號！

夜幕之下，卻根本看不清人影。

沒有人貿(mào)然前去施救，除了輕聲嘆息。

體力不支，沒有給落水之人多少掙扎的時間，很快就沉入湖水之中。

眾人連其身份都沒看清楚，都不知道，人就這么沒有了。

“這算不算是樂極生悲？”魏廣宗嘆息道。

守真灌了一肚子水，感覺將一輩子的水都喝了。

遠(yuǎn)處，已經(jīng)有人點起了篝火。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找到干柴，真是一種幸運。

否極泰來，真正的否極泰來！

清風(fēng)緩緩睜開眼睛，微弱的呼喊著：“師父，師父！”

守真借著火光，傻笑道：“清風(fēng)，我們有水了，我們在湖邊呢！”

清風(fēng)輕輕轉(zhuǎn)動著脖子，看到黑影綽綽，耳邊響起嬉水的聲音：“師父，我還以為是在夢中。”

“不是夢，我們從沙漠出來了，這里就是草原。你看！”

守真從地上薅了一把草，遞到清風(fēng)的眼前，帶著青草味。

“師父，我餓了。”

守真心中一動道：“行，我去給你找吃的，應(yīng)該能吃上烤肉。”

魏廣宗嘴里嚼著東西走來，說道：“這草根洗干凈了，還挺好吃。你們誰來吃兩口？”

“清風(fēng)，要不先吃點這個，墊墊肚子？烤肉還得等上半天呢。”守真問道。

“好，吃草根。”清風(fēng)乖巧道。

魏廣宗喂了清風(fēng)幾口。

酸澀微甜，草根里的汁水如最甜的美味，清風(fēng)都舍不得多嚼幾口，就匆匆下肚。

最忙碌的人是兩個人，一個是薛崇簡，在統(tǒng)計著人數(shù)；一個是徐老翁，在查點著戰(zhàn)馬，指揮著幸存的火兵，生火造飯，殺馬燒烤。

篝火的映襯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了生機。

薛崇簡臉色慘淡，正好遇到守真四處尋找戰(zhàn)馬。

“僅剩不到百人……一千多人的和親大隊……如今卻不足百人，為之奈何？”

守真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之奈何？活下去，活到洛陽，才算真正的幸存下來。前面可能是西室韋，室韋人不是我們的盟友，一旦知曉我們的真正身份，也會像契丹一樣，破壞我們的和親計劃。”

薛崇簡聽后更是心塞苦悶，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點希望，又被守真打回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