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張小凡一時之間怔住了。

他不知道范師兄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當然是以青云門未首的正道門派為正，與正道門派相敵對的魔教則是邪魔外道了，師門不一直都是這樣教導的嗎？

此時的張小凡還沒有意識道這個問題的復雜性，沒有見識過正道高人前輩的另一面，亦沒有遇到過碧瑤那等魔教中的異類，他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不足為奇。

于是他將上面的那套說辭道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張小凡本以為范師兄會點頭贊許，但等來的只是范晴的一聲冷哼。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反對信號了，只是范晴后續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

在這個問題上，范晴的立場是無法站在以青云門為首的正道門派一邊的。

就算是他沒有事先看清楚某些人的真面目，沒有事先知曉某些事實，以他來自二十一世紀自由開放的思想，對于這種洗腦的思想也是不敢茍同的。

而張小凡一直處于青云門的之中洗腦之下，再加上當初的草廟村慘案實在是太像魔教妖人的手筆，范晴若是拿不出如山般的鐵證，是無法說服他的。

范晴也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沒有多說什么，他所知道的那些事實，要么還沒有發生，要么無法拿出證據。

在這種觸及到張小凡信仰的事情面前，故作高深的神秘也是無法站住得腳的。

所以與其說出來，破壞自己好不容易在張小凡心中建立起來的高大形象，還不如暫時保持沉默，且待后說。

面對張小凡的驚訝，范晴沒有做出解釋，只是面色詭譎地問出了蓄謀已久的第二個問題：

“小凡師弟，那在你看來，是不是使用邪惡法寶的就一定是邪修之輩，屬于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呢？”

這個問題在張小凡看來也很簡單，不假思索道：“當然。”

只是話才剛出口，一抹紅色的光影在他的腦海里閃過，給他的內心蒙上了一層陰霾。

“嘿嘿，當然，當然……”

聽到張小凡的回答，范晴發出了幾聲奸笑，就像是一個詭計得逞了的反派。

隨即慢慢收斂了嘴角那邪魅的弧度，神色恢復到平靜狀態，只是這平靜更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假象，緊隨其后的往往是狂風驟雨。

只聽得范晴緩緩道：

“小凡師弟，為兄這一段時間一來，一直有去藏書閣翻看一些前人筆記以及門派收集而來的一些古書異志，獨卷孤本。”

“我這是在為玉清境四層之后的下山歷練做準備，所以查閱的都是一些與法寶相關的藏卷。”

“在這個過程之中，對于很多以前都沒聽說過的法寶神材，天地異寶都有了一些印象。”

“這其中，就有關于你這法寶的部分。你，想不想聽一聽？”

聽著范晴語氣平靜到冰冷的敘述，張小凡的一顆心也越來越往下沉，心底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明顯。

在范晴問出那句“你，想不想聽一聽”之后，那種不詳的預感達到了極致。

仿佛只要自己“想”字一出口，就會放出深藏于其后的某種大恐怖，會擊毀自己一直以來堅信不已的一些東西。

只是張小凡此時已被范晴逼得沒有了退路，只能澀聲道：“想！”

“好，那我就直言不諱了。”

只見范晴一只手撫摸著張小凡的燒火棍，一邊開口緩緩說道：

“我在藏書閣中的一本《異寶十篇》上見過一段記載：

天有奇鐵，落于九幽，幽冥鬼火焚陰鬼厲魄以煉之，千年方紅，千年成形，千年聚厲鬼之氣，千年成攝魂之能，故稱之為‘攝魂’。”

“‘攝魂’煞氣極重，黑光潤而內斂，人若近之，未及三丈之內，全身氣血必為煞氣所逼，倒灌于心而死，實乃一件魔道至寶。”

“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這黑色棒子便是那‘攝魂’無疑了。”

這一段中有真有假，對于“攝魂”的描述介紹自然是真，卻不是范晴從青云門藏書閣看來的，而是原著中萬人往說的。

但是張小凡不知道呀，他又沒有進過藏書閣。

聽到范晴關于“攝魂”的那段介紹，張小凡如遭重擊，神情呆滯，這與他當初的遭遇何其相似，心里回蕩著：

“你沒有認錯，沒有……”

不等張小凡回應，范晴的手撫摸到了“燒火棍”的另一端凸起的部分，自顧自開口道：

“而這頂部的圓珠狀事物，則有著更大的來頭。”

“你不知道吧，這珠子原是魔教的圣物。”

張小凡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覺得天昏地暗，整個人搖搖欲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范晴卻并沒有放過他，“這珠子是八百年前，魔教祖師黑心老人的遺物，名字叫做噬—血—珠。”

坐在地上的張小凡呼吸都快停滯了，但內心深處卻有著一個聲音，仿佛在冷冷笑道：

“你早就知道了，那珠子那么重的血煞之氣，自然是魔教的邪物。”

張小凡渾身汗如泉涌，整個人幾欲昏厥。

這時，范晴慢條斯理地沖著張小凡問出了最后一句：“小凡師弟，既然你說使用邪道武器的就是魔教妖人，那么現在，你算什么？你是不是魔教妖人？”

這個時候范晴用張小凡自己的話來問他，實在是最狠的一筆，搞得張小凡都顯得有些精神失常了，整個人喃喃自語道：

“是啊，我的法寶是邪物，那我算什么？我是魔教妖人嗎？”

此時的張小凡已經陷入了思維死胡同，若是走不出來，以他那倔犟的性子，怕是整個人真的要瘋。

但是范晴既然敢這樣干，自然不會是為了摧毀張小凡的心智，他相信張小凡能夠挺過來，能夠破而后立。

張小凡此時正心潮翻涌，腦海里閃過自己人生的一幕幕，從幼時的記憶到草廟村慘案，再到青云門內的歲月。

這般一回顧，他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最終緩慢而堅定道：

“我不是魔教妖人，不是。”

“雖然我的法寶是邪物，但在我手里，用之為正就是正道！”

“啪，啪，啪！”

鼓掌之聲將張小凡從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來，他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范晴又恢復到了張小凡熟悉的模樣，微笑著點頭道：“善，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