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志尚的這次開誠布公比程青瀾想的來得早了許多。
但也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會真的把自己當女兒，若是不建立與他抗衡的關系，自己只能被一直打壓。
只是今天發生的事太多，她做事還是有些沖動了。
程青瀾想著今天不妥當之處，蹙眉快步走回洛水居，剛來到巧思的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哎喲哎喲”的叫喚聲。
程青瀾推門進去，小聲道：“是我。”
巧思轉過頭時臉色一片慘白，額上細細密密的汗水還反著光，外袍臀部的位置染紅了一大片，光是那場景都讓人忍不住聯想下面是怎樣皮開肉綻的場景。
但她看到程青瀾后卻咧開一個笑，聲音更是中氣十足：“小姐，你回來啦！”半點不像受了傷的人。
程青瀾關好門走到床邊，二話不說便掀起了巧思的袍子，又要將手伸進她的褲子里。
“小姐我自己來！”巧思慌張地跳下了床，滑稽的模樣讓緊繃了一天的程青瀾‘噗嗤’笑了出來。
巧思垂著頭在腰間理了許久，從褲子里扯出一塊棉袋，棉袋已經被不知名的液體染得通紅，上面還掛著一根破了的羊腸。
“小姐，你太厲害了！你怎么知道我回來會挨打啊！”
程青瀾無奈地聳聳肩：“咱們倆如此不受待見，突然大張旗鼓地買這么多東西回來，難免有些小人要尋機泄憤。”
昨天夜里程青瀾梳理好今天的計劃后，連夜爬起床來到巧思房里和她一起趕工做出了棉袋，找到羊腸，又摘了許多紅花捶出花汁模仿人血。
巧思原本只覺得是程青瀾杞人憂天白費功夫，沒想到第二天真用上了！朱管家下令杖責她時，她一邊要裝慘叫，另一邊還忍不住感嘆小姐現在簡直是神仙智慧！
“不過你這臉色怎么這么蒼白？是不是受傷了？”程青瀾擔憂地問。
“沒事兒！”巧思笑著伸出袖子在臉上一抹，瞬間露出一塊黃黃的原生皮膚，“就是多抹了些白粉。”
“那這汗……”
“拿水滋的，在你回來之前我不得演像點兒嗎。”
巧思得意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滿臉掩不住的天真。
程青瀾有些惆悵，又有些心疼地將她耳邊一縷落發撫到耳后：“巧思，難受嗎？別的院里的丫環跟著主子吃香的喝辣的，你只能跟著我在這偏僻的洛水居受盡白眼。”
雖然程青瀾向來不把巧思當丫環，但在巧思自己心里還是主仆有別的。此時聽到程青瀾這么說，她卻恍惚中覺得倆人好像不是主仆，而是姐妹。
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竟然挽著程青瀾的胳膊，靠在了她的肩頭上！
小姐沒躲開，巧思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
“不難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
程青瀾抬起手在她頭上摩挲著：“放心吧，從明天開始，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
程青瀾還沒睜眼，門外哐哐啷啷的搬運聲便把她吵醒了。
她揉著眼睛推開門時，巧思正好轉過頭笑道：“小姐，快來看啊！”
屋外，十余個下人正往院內搬著東西。程青瀾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她昨天在街上買的那些。
另外還有五六個丫環正在各處灑掃，原本清冷的洛水居突然熱鬧得像過年似的。
“哎喲，二小姐你醒啦！”朱管家諂媚地迎上來，程青瀾饒有興致地問，“你叫我什么？”
朱管家“嘿嘿”笑了兩聲：“侯爺吩咐小人，從今天開始勒令全府稱你二小姐，若是有誰忘了，您告訴小人，小人立刻收拾他！”
朱管家說到此處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好像自己從來都是擁護程青瀾的一樣。
程青瀾看破不說破，又笑問：“這些東西不是收去庫房了嗎？”
“哎喲喲二小姐說哪的話！既然是小姐您買的，當然要放在您院兒里了！我昨天是怕連夜搬過來擾了小姐休息，這才暫時放到庫房里，您現在要不點點數？一件不差！”
程青瀾不置可否地走到院里，看著仆人來來往往搬著東西，手一伸，從一個仆人的箱子上取下一個最小的。
“哦，這個玉鐲是我在青璞坊買的，朱管家覺得怎么樣？”
“晶瑩通透，小姐好眼光！”
程青瀾忍住笑，禮貌地問：“朱管家可成親了？”
朱逸群不知她此話何意，但還是恭敬地回答：“賤內已與小人成親十載。”
“哇哦！既然如此，這個手鐲就送給你夫人吧。”程青瀾說完，還不等朱管家反應過來，已經把手鐲放到了他手中。
“二小姐！這可使不得！”
“欸，這頂綠帽子！”
程青瀾又從過往仆人那里拿起一頂綠帽，憋著笑對朱管家道：“這頂綠帽，是在蜀錦閣買的，聽閣主說是頂尖的繡娘花了足足三月才繡好的圖案。”
朱管家虛著眼打量片刻，贊嘆道：“確實是頂級的繡功！顏色也艷麗。”
“朱管家喜歡？那也送給你吧！”程青瀾說完又把綠帽塞到他手里。
朱管家攤著手看著突如其來的兩件禮物，明明眼中不掩喜色，嘴上卻還是說：“二小姐，這可使不得！我一個管家哪里用得起這些東西！”
“您就收著吧~”程青瀾將他的手推回去，上前一步，小聲說：“以前是青瀾不懂事，頂撞了您，現在侯爺雖用得著我，卻不喜我，朱管家是侯爺心腹，還望日后能替青瀾多說幾句好話。”
朱管家斜眼看著程青瀾：“這……”
“喝水不忘挖井人，朱管家今日把這些東西搬回來了，我送這兩樣東西只是聊表謝意，也算個信物。日后只要我在侯府過得好，必定也不會忘了管家您的護佑之情。”
朱管家想了想，將手鐲和帽子收進懷中，低聲道：“那小人就收下了。”
“嗯。”程青瀾滿意地后退一步，又側著頭打量了一下朱管家的臉。
“呀！昨天下手重了，您臉還痛嗎？我還買了上好的藥膏，要不……”
“不用了小姐，不礙事了。您現在先去歇著吧，等收拾好了我再叫您出來驗收。”
“好叻。”程青瀾對著他嬌俏地笑著應了一聲，徑直往屋里走去。
兩人剛擦身而過時，程青瀾嘴角的笑便淡得幾不可見了。
朱管家暗暗掂了掂懷里的玉鐲，滿意地輕笑出聲，再抬頭時卻看到巧思正踩在石桌上居高臨下地指揮：“這些東西放那間屋，小心點兒啊！這些都磕不得的！”
朱管家疑惑地打量著她，緩緩踱步到石桌前，疑惑地問：“你不是受傷了嗎？”
巧思得意地笑了笑，跳下桌轉了兩圈：“我好啦！”
“這么快？”朱管家瞪著眼睛，頗有點不甘心的意思。
“我年輕嘛~朱管家，聽說昨天我們小姐扇了你一巴掌，臉還有點紅啊，不打緊吧？”
“不關你事兒，去去去，別在這兒搗亂。”
“那就煩勞朱管家幫忙看著啦！”巧思說完，也蹦蹦噠噠進了程青瀾的屋子。
程青瀾正氣定神閑地喝著茶，翻看著一本雜書。
巧思進了屋子才收起笑容，氣嘟嘟地過去問：“小姐，你干嘛要送那個討厭鬼東西啊！”
程青瀾對她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拉她坐在自己旁邊，問：“你在氣什么？”
巧思嘟著嘴氣鼓鼓地說：“他以前一直欺負我們，我不想他從這里得到半點便宜！”
程青瀾無奈地搖搖頭，輕聲解釋：“我送他東西，就是為了以后少受欺負啊。”
巧思蹙眉疑惑道：“侯爺讓他把東西都搬回來，還派了那么多下人來，以后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吧。”
程青瀾戳了戳巧思的眉心：“你想得太簡單啦！”
“除了明面上的欺負，還有暗地里的下套啊！現在侯爺做的這些不過是給外人看的戲。等這次風波過了，他就會把這些都收回去的。”
“啊！那我們怎么辦！”
程青瀾撐著頭，看著杯里浮沉的茶葉：“要想不被欺負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讓人不敢欺負你，二是讓人不想欺負你。現在他們不敢欺負我們，但像朱管家這種人，一旦我們再次失寵，立刻就會蹬鼻子上臉。我們只有趁現在好好籠絡府上的人，讓他們知道護著我們大家都有好處，而欺負我們什么都得不到，才是我們在這侯府里長久立足之道。”
巧思覺得她說的這些實在太復雜了，完全超出自己的理解范圍，泄氣地趴在桌上問：“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程青瀾也趴在桌上笑答：“一步步來，會成功的。”
說話間，朱管家卻敲了門，程青瀾轉過頭便看到他諂媚的笑：“二小姐，門前來了幾個人，都說是給您送藥來的。”
“讓他們進來吧，讓下人沏點茶。”
“好叻。”
朱管家走后，程青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給巧思打氣道：“來吧！開始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