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你覺得，這郭亮，是兇手嗎？”

史凌綸皺著眉頭在記錄著什么，轉過頭去，看到面容溫和的中年男子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你何時見過在這樣的情況下，匆匆承認的兇手？”

莊司反問一句，史凌綸停筆。

“太怪異了。

按道理說，林警官和楚警官二人的詢問并非是帶著脅迫的。

以前會有犯人受不了高強度的審訊而老實招待。

但不過三言兩語，怎么突然間就承認了？

看起來，似乎并不是事先就決定好要承認的模樣。”

通過攝像頭，可以看到，郭亮的表情很嚴肅，眼里的神色很復雜，不知道那一絲復雜的情緒，究竟是嘲諷，還是無奈。

“跟小楚說，換人。

直接做記錄。”

莊教授淡淡開口。

“教授？可是這犯人承認了，為何要換人？咱們現在也沒有其他的事啊。”

站在一旁一度十分沉默的謝宇開口問道。

莊教授臉上閃過幾分怪異的神色。

“人來了再說吧。”

無線麥里傳來了莊教授的命令，楚棲遲沒有過多的猶豫，也沒有回答林嘉迤的問題，而是靜靜看了郭亮一眼。

“郭先生挺讓人失望的。”

轉身干凈利落離開的男子，不知道究竟是在失望什么？

是失望他覺得還不錯的演員如今成了殺人犯？

還是其他？

接手繼續問審的唐曉，沉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如今局里傳的沸沸揚揚，組長進了特案組。

本以為組長就此將案子交接給特案組，沒想到峰回路轉，審訊三次沒有收獲的人突然就在特案組人員面前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如今他進來的工作很簡單。

就是，需要知道犯人的所有行動路線。

如果就這樣結束的話，那么這樣的案子也不用特案組出手了。

莊教授坐在中間的椅子上，臉上仍舊是平常的淡淡笑容。

但明顯可以看到，剩下的幾個人，表情都是極為凝重。

“教授，他不是犯人。

他如果是犯人，想必早就有一套說辭。

怎么也不會因為楚警官另類的交談方式就改變自己的態度的...

郭亮這個人，看上去，嚴肅認真，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

史凌綸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狡黠笑容，反而是一臉認真看著莊司。

莊司點頭。

林嘉迤卻微微皺眉。

“可是，郭亮的承認太突然了。

就算我們從主觀上認為他并非是真兇，但他的目的是什么？

楚警官，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的用意是什么了嗎？”

林嘉迤并沒有否認史凌綸的話，但也并不認可史凌綸的話。

她下意識認為一定還有東西，自己并沒有注意到。

所以她需要知道，提問者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剛剛在審訊室她最后的那一句問話，不過就是想確認對于楚棲遲的認可，若是認可自己的觀眾當面表明對自己的失望，對于郭亮，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但可惜的是，自從開了口之后，郭亮的表情幾乎也沒有了太大的變化。

楚棲遲淡淡開口“是。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他的目的。

在接手這個案子之前，這五個嫌疑人，我已經大致查了一下。

郭亮演的那出劇我確實也看了，他是個很好的演員。

換個角度想，一個常年不被重視，被打壓的演員，突然有一天遇到一個人，對他表示了認可。

他的下意識反應，應該是如何？”

謝宇開口“如果是我，應該是懺愧，不好意思，心里也會有暗喜，但又會擔心如今的處境會被當初對自己認可的人看不起。”

莊教授淡淡說道“是，人之常情。

郭亮是個演員，他如果想扮演無辜者，或者說扮演加害者，這樣的演技。

有些過了。

仿若是告訴審問他的人....

你們來判斷，我究竟是不是兇手...”

林嘉迤點頭“如果找不到兇器，確認不了明確的時間和動機，以及更加有力的證據。

警方這邊想要指控郭亮行兇，估計是很難。

就算他本人承認。

社會輿論會說，一間房，一個警察一個平民，一紙證詞。

究竟里面發生了什么樣的事，無人知曉。

所以，我們需要知道他的目的，他是否真就是自己口中的真兇，以及，更加明確的證據。”

林嘉迤冷靜地分析道。

對著放置在唐曉手旁的一個鏡頭，郭亮露出了幾分古怪的笑容。

S市的報紙頭版，突如其來登了很多關于大劇院殺人事件的猜測。

就連警方保密傳訊的五位嫌疑人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了紙上。

更有甚者，直接寫明了張海生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

圈里人，圈外人，打著馬賽克。

接受記者的采訪，張海生誘導十年前紅極一時的女演員玉兒自殺一事，占據了整個S市頭條版面。

下方不知名的爆料者，連續爆出這幾年被張海生明里暗地”潛規則“的舞臺劇女演員以及影視女星。

最勁爆的是，S市近兩年最出名的舞臺劇女王松松子赫然在上。

輿論出現了兩極分化。

一部分人認為張海生死有余辜，不但物化女性，將其玩弄于鼓掌間，而且還是打著一個從最底層爬出來的”文化人“的草根身份。

一部分人夾雜在其中，數落這些經受不住威逼利誘的人，與那些憤然離開舞臺和人群的女演員形成鮮明對比。

還有一小部分八卦周刊，詳細又”有模有樣“將十年前當紅女演員玉兒的情史從頭到尾扒了個遍。

特案組的臨時辦公桌面上，擺放著晚間新出的頭版新聞。

史凌綸還是沒忍住訕訕一笑。

“這卓書生，倒是看不出來，這大叔還是個記仇的性子。

還說自己沒什么精力，看看這奮筆疾書的一個個八卦物料...”

莊司皺眉，掏出手機。

三秒未到，開始快速震動起來。

“是。

是。

是嗎？

好的。”

看起來溫雅的教授接電話簡單粗暴，掛了電話說了一句，上頭打來的。

“接這一個就行了。”

莊教授自言自語了一句后，麻利將手機關機放進了上衣口袋。

林嘉迤目瞪口呆，她一直以為自己在領導面前算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麻煩人物了。

沒想到眼前這位明顯道行高了許多。

直接斷絕源頭，不進不出...

高...實在是高。

“莊教授，你放縱卓書生寫料。

目的是什么？

郭亮這樣怪異的舉動，為什么不讓我們繼續審問。

他的目的還未顯現，就直接讓局里的人審，也沒有意義。”

林嘉迤看了說話的楚棲遲一眼。

他這算是聽話還是不聽話？

明明在審訊室里甩頭就走。

現在憋了半天，還是要問。

高挑清瘦的男子面上毫無一絲人間的煙火氣，明明是質問的語氣，從他嘴里說出來，卻莫名多了幾分慵懶...和冷意。

“是嗎？

我有放縱嗎？”

儒雅的中年男子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