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就這么任由自己睡下去。

沉沉的睡過去多好啊。

就這樣，什么事也不管了，什么事都與她無關。

可強撐著的一絲意識，狠狠扒開她的眼皮，像是一張無形的大手狠狠拽著她的頭發，將她從被窩里拖起來。

她看到鏡子里自己紅得發燙的臉，咧嘴笑了一下。

又是新的一天了。

又得去面對那些或真或假的面孔，她得使盡渾身解數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露出麻木的表情。

她打開柜子，翻出了已經擱置了一年多的藥，倒出一粒來，仰頭咽下去。

幾年下來，她甚至覺得自己能與影帝影后相媲美。

她默默疊好了被子，整理好床鋪，然后踩著鈴聲進入教室。

果不其然，對上班主任冷冰冰的目光。

她毫不畏懼地回視一個假笑，然后回到座位坐好。

班主任臉都黑了，偏偏挑不出刺來，只能干巴巴硬邦邦地說了句，“明天早點來！”

課堂上，林孟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了，小雞啄米似地磕桌子，直到砰的一聲——她頭上起了個大包。

全班人的目光看過來，她瞬間清醒過來，訕訕地干笑兩聲。

“對不起大家，繼續，繼續…”

班主任的臉更像烏云一樣，臭得不得了，吼了一聲，“你還想繼續？！”

林孟灰溜溜地站起來，自覺滾到最后一排立著了。

班主任講的課十分枯燥，課堂上死氣沉沉的，被林孟攪了兩下，倒是活躍了些。

林孟在后頭站著也不老實，眼珠子咕嚕咕嚕地去看窗外頭的風景。

過了一會兒，果然聽到講臺上暴怒的一聲。

“林孟，你出去！”

…

林孟百無聊賴地趴在窗臺上，明凈的玻璃窗，閃著光，外頭卻是暗沉沉的天空。

玻璃窗輕易把她的面容反射，平靜，麻木，一如窗外的烏云，陰暗不見天日，隨時都要迸出雨來。

她其實并不適合這樣鮮活的校園的，她想。

這樣的鮮活，只會把她的內心襯托得更加昏暗、荒蕪。

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拽回她已經衰敗褪色的生命。

她想，大概這輩子也不能了。

“生病了喂？”

聲音從背后傳來。

她沒有轉身，閉著眼說，“謝謝關心。”

那聲音嘟嘟囔囔得遠了。

她站在走廊里，站在窗邊，身后是教室里班主任洪亮的講課聲，她不想去聽，安安靜靜地站著，屏蔽了一切雜音。

要是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就好了。

可顯然不能。

要是她死了就好了。

可她怕疼。

她不惜命，只是怕疼，看多了電視里那樣一刀封喉的劇情，她也只是想，人死的時候該是有多疼。

鋒利冰冷的刀刃劃開肌膚，劇痛之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鮮血爭先恐后地鉆出來，這是多可怕的事。

林孟眼睛呆呆地注視著窗外，直到天邊泛出了一抹白的光。

那抹白色的光，在他人看來溫和可親，對她來說卻是面目丑陋張牙舞爪的惡狗。

它們趕走了烏云。

趕走了世界上與她相依為命的東西。

好在烏云還會來，不管這些白光如何張狂，烏云都不會放棄她，不會忘記這里還有個小姑娘滿心焦灼的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