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能讓一個母親這樣歇斯底里，這樣殘忍無情，大概是她真的太不堪了吧。

鄰居家的小孩子就是，從小調皮，但每一次，鄰居，也就是他的媽媽都會狠狠抽他一耳光。

有一次，他偷偷跑過來跟她說話，說著說著就哽咽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傷心什么。

他現在是應該在上四年級了。

一年前，他的母親還嘗試著把他帶出去扔掉，寧愿冒著坐牢的風險。

因為他是個呆呆傻傻的孩子。

但她知道，他小時候可機靈了。

聽鄰居說，有一次照樣打了他一耳光，可從那之后，這個孩子就不對勁兒了，就像得了多動癥一樣，還變得傻傻呆呆的。

在學校里上課，別人抬著頭聽講，他鉆到座位下去偷同學的東西，被當場抓到。

附近有家殘疾兒童的學校，本來想把他送到那去的，可他現在這個樣子又不至于，基礎數字都說得出來，就是反應慢，像個呆子。

鄰居每次說起來都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鄰居還有一個小女兒，有次去買蘋果，只要了五斤。五斤，兩個孩子，夠吃幾天？結果鄰居不冷不熱的說，小的吃就行，大的還吃什么。

大的就是她那個呆傻了的兒子。

鞠琴每次都會感嘆，覺得鄰居很不容易，養著這么一個孩子。

林孟忍不住說，這個當媽的壞，不配當個媽。

鞠琴冷笑著說你懂什么，沒經歷過誰也沒資格說別人。

這句話的的確確是鞠琴說出來的，三觀很正，但也僅限于這句話。

對于這件事，鞠琴無條件站在鄰居的立場上，將那孩子損毀得一無是處。

可林孟知道，不是這樣的，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原本那個孩子，應該有優秀的成績，活潑的性格，像所有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一樣，天真純澈的目光期待著長大，期待著未來。

他小時候很可愛，很善良，只是調皮了些，這是許多孩子的共性。

他會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大姐姐，拿著一張白紙來讓她幫他畫皮卡丘，然后他高高興興地用水彩筆涂滿它的輪廓。

他做的最淘氣的一件事，是拿著十塊錢飯錢請小朋友吃冰淇淋。

可他現在成了這個樣子。

做錯事的人，在鋪天蓋地抹黑，妄圖將自己的錯修飾美化，一筆筆填平。

鄰居是，鞠琴也是。

她與鄰居家的孩子都是挨著打長大的，承受著無數歇斯底里的自以為是愛的辱罵痛打，然后他們只消一哭訴自己壓力如何如何大，就可以輕飄飄地將施加在孩子身上幾年、十幾年的痛苦一筆勾銷，甚至旁人會反過來責怪這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鄰居家的孩子是這樣的，林孟也是這樣的。

她渾身上下唯一的優點，大概只剩下成績。

這是她現在，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