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青！”顏文宣回頭訓斥了一句。

吳正青低頭不語，但實際心中已經怒極，賀蕪這酒囊飯袋他在山里就已經聽聞過他的臭名，故而對其頗為厭惡，覺得他壞了青麓山名聲，授人以柄，那日賀蕪在酒樓宴請，酒菜吃就得并不是那么高興。

果然，此番果真成了他人說風涼話的由頭。

“李兄話有所指，不妨明說。”顏文宣呵斥完吳正青，又看向李天然，態度溫和有禮，語速不急不緩，頗有風度。

李天然呵呵一笑：“十幾年前，我與令師尊顧采擷也是兄弟相稱，如今顏山長如此叫我，倒也有趣呢。”

吳正青臉色大變，當即便想出言反譏，可顏文宣擺手制止，臉色微冷道：“李掌門何必呈口舌之快？你此番偷偷來此，不是與我斗嘴來的吧？”

“天大地大，我何處去不得？怎么，這大乾是青麓山的后花園？我來此還需向山長稟報？”

吳正青氣得身形微顫，可未得顏文宣同意，卻不好直接發作。

眼見戰火燒到自己身上，皇帝輕咳一聲，不得不開口：“兩位真人，你們都是我的貴客，何必為了些小事針鋒相對？”

李天然依舊笑嘻嘻的，一副油腔滑調的樣子：“鄙人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頓了頓，他又道：“今日我帶了兩個后輩子弟來此，一是讓他們漲漲見識，二則是想讓他們說說自己前兩日的遭遇。”

顧城抬眼看了看，腦袋低垂，心里暗罵，有一種被人當槍使的感覺。

倒是許歡，雖臉色慌張，但依舊哆哆嗦嗦地將自己是如何受賀蕪欺辱的經過一一道來。無需添油加醋，賀蕪的惡棍形象便躍然紙上。

“這賀蕪是青麓山弟子，卻買賣書院生員資格，又有勾結生死門的嫌疑。顏山長常年待在青麓山上，怕是不知道現在的青麓書院地底下藏著多少污穢。”

“多謝關心，關于此事我青麓山自會給出一個交代。只是掌門真人處心積慮，到底想要如何？”顏文宣瞇眼盯著李天然。

李天然聞此話鋒一轉，問道：“不知令師兄程俁傷勢如何？可還能繼任大乾天師一職？若是不行，我倒是有個人選。”

顏文宣臉色一變。

雖之前就已經隱隱有所察覺，但此刻聽李天然說地如此順暢、如此理所當然，顏文宣依舊心頭一陣翻涌，百余年溫養出的淡泊心性也免不了一陣激蕩。

殿中沉默半晌，他深吸一口氣，撫下心中的波瀾，冷聲道：“李掌門，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站在后面的吳正青眼中寒芒大勝，單手按在腰間的法劍之上，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這時，站在皇帝身后的趙同甫卻突然開口了：“兩位真人，無需動怒，無需動怒，李掌門想必不過是隨口一說。只是嗎，有一點卻說的不錯，程俁程兄到底傷勢如何？還能否勝任？”

這時皇帝也出聲幫腔：“確實，確實。程俁真人現下究竟如何了？”

顏文宣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先帶程俁師兄謝過陛下與諸位的關心。至于傷勢，師兄他氣海受創，需要調養一段時間，但即便程師兄無法繼任，我青麓山還不至于找不出個合適人選。”

“如此便好，但人選總歸還需商議，不妨我們明日再細細討論。”趙同甫長袖善舞，便開始在李天然與顏文宣之間打太極。

顏文宣雖滿腹怒火，卻也無可奈何，程俁深受重傷，打亂了原本安排好的計劃，現在能拖延些時間倒也是最好的選擇，之后再尋定策。

既訂下明日再議，皇帝便急不可耐地先行離去了，兩伙人亦不歡而散。

行至門口，李天然讓顧城兩人隨宮人先行離去，自己則和從殿內最后出來的馮睢攀談起來。

顧城二人出了宮，回到住處已然過了午時，店里伙計上來招呼，卻是個之間未見過的生面孔。

顧城吩咐送些吃食到房里，就和許歡一并回了廂房。兩人坐下，許歡還未從興奮地情緒中走出，臉上洋溢著歡喜的笑。

“顧大哥，自從遇見你，我的運氣好像就開始好起來了，只是我兩要去不同的地方學藝。”

“這倒不是什么大事，待日后我們修為高了，大可一起行走天下。”顧城倒了杯水潤了潤嗓子，笑笑說道。

許歡點點頭：“也對！以后我學有所成，絕不會忘了顧大哥的。李前輩說修行界兇險萬分，到時候我兩還可以相互照應，我也不會拖顧大哥你的后腿了。”

顧城笑笑，他本來只是看許歡被欺負的太慘，太多可憐，忍不住順手幫了一把，倒沒曾想到事情變成了現在這般。之前還有些后悔不該多管閑事，但此刻看來結果倒也不差。

李天然既言他天資不凡，推薦其去一線天學藝，多半不會撒謊，未來多個實力強勁的朋友倒是好事，哪怕世事變遷，人情冷暖，怎么說多少也該會存些情分。

“到那時，我說不定還需仰仗你呢。”

兩人正閑談著，房門忽然被“咚咚咚”地敲響。

“客官，您要的菜，我給您送來了。”

房門沒鎖，顧城道了聲“請進”，那伙計端著個木盤，托著幾樣菜，笑著走了進來。

顧城看看那伙計，隨口問道：“我在這住了幾日了，怎么沒見過你？”

那伙計一愣，慌張地低下頭，磕磕絆絆地小聲道：“我……我是昨……昨日剛來的伙計，客官您自然沒見過我？”

他端著木盤走過來了，顧城心中生疑，但還未多想，許歡當即出言道：“你這人說話吞吞吐吐的，難不成有什么瞞著我們？”

伙計聞此，原本微躬的身軀突然緊繃，托著木盤的左手猛地往上一掃，已經送到桌邊的菜肴被掀飛到天上，露出其握著尖銳匕首的右手來。

顧城、許歡兩人臉色大變。

這人沒有半分猶豫，右手往前猛地遞出，匕首直刺顧城面門。

電光火石之間，顧城向后仰首，又將腰間的佩劍抽出，檔到面前，千鈞一發之際，終于攔下這一刺。匕首點在劍身之上，發出“叮”的一聲。

這一擊力道并不是很大，可顧城卻感到一股后勁順著劍身，傳到手臂，再游遍全身上下，隨即心胸一震，如遭重擊，竟當即向后倒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