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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祭祀

  • 命何所依
  • 月下叟1
  • 3062字
  • 2020-04-17 01:00:00

朝顯的辦法還真有效,很快,我就不再處于驚悸的狀態(tài)恢復(fù)了平靜。

其實,也未必是他的辦法有效吧,說不定僅僅是因為在這二位長輩的身邊,給了我更安全的心理暗示也說不定。

此前看到過一篇文章說,一個人的父母健在時,他的來路是清晰的,父母不在了,來路就模糊了,而去路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我這個時候突然想起這句話,是我突然有一種意識,或者這些長輩就是把我擋在那個鴻蒙世界之外的一堵堅實的高墻,讓我不受到那個神秘世界的叨擾,還可以在他們身邊,享受這種猶如躺在嬰兒床上一般的安詳吧。

在平靜之后好奇心就逐漸占了上風(fēng),想問問車家和李長軍身上發(fā)生的那些事情,到底在他們尤其是朝顯這位陰陽先生的眼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但我的經(jīng)驗告訴我,這種好奇是危險而不被允許。

早些年,我父親是他們那一幫木匠的掌墨師。開工、上梁、收工都有各不相同的祭祀儀式,那時我常常好奇的在旁邊看他嚴肅的燒香作揖念念有詞,就曾經(jīng)被嚴正的警告過,不能去打擾更不能去東問西問。

我記得很清楚的一次是,有一年冬天他們給我們隔壁村子里的一戶人家立房子,所有工作前日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等著這天一早把排柵立起來,架上檁子和大梁就大功告成了。

按例,掌墨師就要提前到達現(xiàn)場,舉行上梁之前的祭祀儀式,以驅(qū)散周邊的邪祟保證這一天的工作順利,同時,也祈禱諸神的庇佑讓這房子未來的主人平安幸福。

我也就隨著父親早早來到了現(xiàn)場,儀式就在在這未來將作為堂屋的地方進行。

天還沒有亮,只有儀式現(xiàn)場的一盞馬燈和紙錢燃燒的微弱燈光,能夠清楚的看得到父親虔誠的念著咒語燒紙的身影。

紙錢燃燒后的煙塵與四周縈繞的薄霧隱隱索索,就像有很多看不見的身影從現(xiàn)場進進出出——

我緊張而好奇,仔細的看著主人虔誠供奉在條桌上的豐盛貢品,我就想知道,那些鬼怪神仙,將以什么樣的方式來享用這些美味佳肴。

有糍粑,有豆腐,還有酒有肉,那可真是美味!

終于還是沒有看到那些我正虔誠等待的人,反正供奉的東西一點不少。

父親把三個酒碗中的酒并入一個碗中,倒在正燃燒的紙錢堆上,隨著一陣藍色的火焰騰起,這個儀式就算大功告成了。

就在主人家從供桌上插香的打米碗內(nèi)抽掉香,取出早已藏在其中的紅包遞給我父親的時候,我突然焦急的說——

“他們都還沒來吃啊?你們拆了他們會不會生氣?”

主人尷尬的轉(zhuǎn)身似乎想給我解釋點什么,可父親的喝聲讓我知道我犯了禁忌:“不要亂說話!”

這種儀式被撞破的事情會不會帶來什么不好的結(jié)果?

按我父親后來告訴我的說法,本身或者也并不會,但被撞破的事情是不能給其他人說的。

如果給其他說這事情,別人可能就會胡亂的分析這個事情帶來的不好影響,那事情或許就會真像被分析的一樣發(fā)展。

那就叫敕封與應(yīng)驗。

當(dāng)天這個事情本身并無其他人知道,父親為了維護他作為掌墨師的尊嚴不會說,主人為了自己家人的福祉不會說,當(dāng)然我自己是戳鍋漏,我就更不敢說了。

那是不是就說明將平安無事了呢?

上梁之后有一個儀式叫撒拋粱粑,應(yīng)該很多我們那一帶的朋友都知道。

就是主人家把一些切成塊的糍粑和著糖果,由匠人們從才架上大梁的屋頂向下拋灑,所有人不分男女長幼,就滿地爭搶。

這儀式現(xiàn)在想起來很是粗鄙,但當(dāng)時卻沒有人這么想,所有的人都樂得參與其中。他們希望可以搶到一點糍粑或者糖果,回去跟在家里沒能來的孩子或者老人們分享,或者僅僅就是隨著這氛圍盡情歡呼和笑鬧,與眾人共享這短暫的絕對幸福。

而這時,正在樓下拿著魯班尺復(fù)核柱頭裙腳尺寸的父親被從樓上摔下來的一把木槌砸中了!

我當(dāng)時也混在搶拋粱粑的人群中并不知情,在樓上撒拋粱粑的人發(fā)現(xiàn)不對停下拋灑,歡樂的人群才像凝固了一樣停下追搶。

還好,砸在手上,只是中指粉粹性骨折。雖然經(jīng)過當(dāng)?shù)睾艹雒尼t(yī)生的秘方治療恢復(fù)了功能,但至今,那個手指都還不能伸直超過90度。

父親當(dāng)時都已經(jīng)是技藝遠近聞名的掌墨師了。

聞名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掌握和運用魯班先師的那一套驅(qū)邪避祟手段的功底非同一般。而這次,很多人都在傳聞?wù)f是他法術(shù)照顧不周,才導(dǎo)致了自己的受傷。

但我卻更愿意自責(zé)的相信,這都不能怪他,或許僅僅是因為我在祭祀儀式時的那句不該問的話,才導(dǎo)致了父親的不幸遭遇。

以至于那之后直到現(xiàn)在,不僅僅是在這種神秘的儀式上保持緘默已經(jīng)成為了我對神秘世界保持敬畏的一種方式,即使在人們平時商量什么事情的時候,或者在一些相對正式的會議場所,我都不太敢發(fā)表我的看法。

因為我確實不知道我要說的內(nèi)容算不算亂說,我確實不知道我所見識和理解的,是不是離真相其實很遠,就像多年前我在那個祭祀儀式上說的那句話一樣。

所以我在幾次想起個話頭,想把朝顯和爹引入關(guān)于李長軍和車家那些事情的討論中時,都小心翼翼不得要領(lǐng)。

哎,也有可能在他們看來,我這些好奇的想法可能泄露天機,才被他們明明知道我的目的,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想法岔開了。

在我把我的意圖實在說得很露骨的時候,朝顯把含在嘴里的葉子煙斗取下來,在火爐邊的石板上一邊敲一邊說——

作為陰陽先生,他是不能說這些事情的原委的,他們只負責(zé)協(xié)助主人如何在不破壞規(guī)則的前提下應(yīng)付以避免或者減輕傷害,不然會遭到天譴。

同時說,在所有這些類似的行當(dāng)中,只有觀花婆才能說,因為觀花婆在進入狀態(tài)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不再是她本來那個人了。

我的理解,就是觀花婆假借了別人的身份,所以真身能夠規(guī)避破壞兩個世界信息交換規(guī)則,可能面臨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責(zé)難?

一聲公雞的打鳴聲傳來,我頓時覺得無趣,倦意也就襲上身來。他們年齡都比我大得多,但還沒有困意。

用父親的話說,早些年的每一年都會有幾個晚上,是他們二人對坐在不知道誰家的火鋪上對談到天明的,多年之后的這個機會,今夜他們不會放過。

因為都很久沒有回家,父親起身引我去我的房間里,把鋪面用一件隨意放在床上的衣服擔(dān)了擔(dān)。

就在我要上床的時候他輕聲的告訴我,不要去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的語氣雖然沒有責(zé)備的意思,但我卻聽出來,那份嚴厲與當(dāng)年那個祭祀夜晚吵我的時候,竟然有幾分相似!

我說,我就是好奇問問,實在覺得不妥,不說也沒有什么的。

當(dāng)然不妥!父親斬釘切鐵的說。

他說,這些事情并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去學(xué)習(xí)和了解的,“你朝顯叔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雖然接了婚,但是一直沒有兒女呢!”

是的,朝顯沒有順利長成的兒女,有一個是長到12歲的時候才夭折的。

父親這么說的言下之意,是朝顯叔膝下無子并不是他愿意的,而是他從事的職業(yè)以及干的那些事情所帶來的不得已的結(jié)果?

父親走出房間后,反身來為我拉上門,長期不用,門軸發(fā)出遲鈍的吱吱呀呀的聲音。

我看到,父親的動作有些緩慢,并不比這經(jīng)年的門軸靈光。

我突然覺得,父親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年我記憶中的樣子了,原來一直不曾留意,當(dāng)年那位機警果決走路帶風(fēng)的木匠已經(jīng)與眼前的這位老人判若兩人。

只是他還未打算放棄作為一道屏障,倔強的橫亙在我和那個不得而知的世界之間。

那一夜,我做了一個夢,在夢里我已經(jīng)是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以一個記者的身份,站在當(dāng)年我父親立房子時祭祀的儀式旁邊,用一個攝影機記錄著儀式的全過程。

我要用一個紀(jì)錄片,告訴世界我父親神奇的能力——

他不僅能夠在這個世界給我提供保護,還可以用他神奇的力量邀諸神共聚,驅(qū)散邪祟,給所有人以庇佑。

父親還是當(dāng)年的樣子,寸頭,一身清布短衫,干練而自信的揚手扔出雄雞,唱出氣勢恢宏的咒語詩——

“前有黃神,后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后斬夜光,何神不服,何鬼敢擋?急急如律令!”

這時,鏡頭中一些面目猙獰的身影從現(xiàn)場現(xiàn)身,然后不情愿卻不得已的離去。

在這群身影中,我看到了車軍,他小心翼翼的從案桌上拿起一個糍粑塞進他身前的車小明的衣袋中,不等我打招呼就匆匆的隨著混亂的人流離開了。

我還看到了胡紅英,她依然穿著那身碎花布的衣裳,面目委屈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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