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精第一次附身的凡人大叔，是個歷史學教授，長期睡眠不足，精神衰弱，患有嚴重抑郁癥。

他研究了上古神話史以后，覺得有些空虛寂寞冷，打算趁假期去昆侖山撞運氣，準備修仙學道。

結果，他被凍死了。

小魚精沒辦法，只好繼續去尋合適的凡人。

第二個宿主，是個死胖子，游戲癡迷者，為了掛機刷金幣，不到十平米的房間里擺了八臺電腦。

結果，小魚精附身三天后，他也掛了。

是電腦長期不關機引起發熱，砰一聲，炸了。

第三個宿主稍微好一點，是個江湖人物，人帥錢多，心狠手辣。

小魚精附身八天后，被人做了。

第四個宿主，是個剛畢業兩年多的大學生，為了拼命掙錢供房貸，白天公司上班，晚上送外賣。

后來，騎著電瓶車睡著了。

第五個宿主，是網絡作家，一書封神……狂喜之下，魂穿越國修仙學道去了。

第六個……

第七個……

……

電工，焊工，程序猿，水暖工，非普通職工，售貨員、科學家、數學家……行業五花八門，地域東南西北。

人間萬象，一言難盡。

第9999個宿主是個老頭，正是在他腦海里，小魚精認識了師兄混世魔王。

原來，很多年前，混世魔王自從游魂劫開始，就附身在這老頭神識腦海里。

這老頭是個打漁的，整日蹲坐在一葉破舟上打瞌睡，三五天才能打到幾條小泥鰍。

那老頭也不抱怨，面不改色的熬半鍋泥鰍清湯，吸溜吸溜就喝了。

從未見他吃過其它食物。

當小魚精鉆進老頭神識腦海時，看見蜷縮在一旁睡大覺的混世魔王，嚇了一跳。

這也行？

混世魔王也是一臉懵逼，剛要動手將小魚精打出去。

卻聽得那老頭說話了：“若是聒噪，老夫廢了你們兩個小妖精。”

小魚精沒敢說話，畢竟，她只不過是一條小魚精，連小天劫都沒度過，就算是武功高強的凡人也會弄死她的。

倒是那混世魔王大怒，一個凡人老頭，竟敢口出狂言？

誰給你的自信！

不過，混世魔王也沒敢輕舉妄動，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老頭神識腦海里附身肯定超過了三百年……

乖乖。

凡人能活三百年以上？人家至少是人仙境！

一縷游魂，如何敢跟人家人族修仙者爭斗？

關鍵是，混世魔王渾渾噩噩睡一覺，竟不知道自己游魂多少年了。

好像三百年左右，又好像一兩千年以上，這讓他心生畏懼……這老頭有些古怪！

另外，混世魔王和小魚精吃驚的發現，這老頭的神識靈海竟然是混沌一團，根本就得不到人家的記憶。

天道無情，也講功德與輪回。

之所以要讓魔、妖、鬼、怪修道者附身凡人神識靈海，也是給了大家一個機會，讓他們感悟人生百態，體驗人族……也不容易。

故而，游魂者，可得宿主大部分記憶和見識，倒還真是一項不大不小的福利。

當然，如小魚精那樣，短短十年間，就經歷了9998個宿主，這也似乎……好像……應該……確實不大符合天道。

這老漁夫不是尋常人，卻一副凡人肉身，讓混世魔王和小魚精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對。

“罷了，老夫憐念兩個小家伙修行不易，干脆，就送你們一場造化吧。”

老漁夫長篙輕點，破舟蕩入大河中心，順流而下。

小魚精借著老漁夫的雙目向外觀看，不由得呆了。

這不是黃河么？

兩三千年前，她正是順著這條大河，游入茫茫大海。

……

十日后。

破舟漂至一處大瀑布前停下。

混世魔王一臉懵逼，小魚精卻知道，這就是黃河龍門。

9998個宿主的記憶還真不是蓋的。

黃河到此，直下千仞，水浪起伏，如山如沸。兩岸均懸崖斷壁，唯神龍可越，故名龍門。

相傳為大禹治水所鑿。

自古以來，每年三月初三，五湖四海的水族強悍者，便會游集龍門之下，逆流而上，競相跳躍。

一年之中，能躍上龍門者只有72尾。

一登龍門，云雨隨之，天火燒其尾，化而為龍。

那老漁夫端坐舟頭，掐指盤算，嘿然而笑。

“龍族真是好手段！”老漁夫口唇微動，調運神識靈海之力與二妖交談。

你二妖今夜子時入水，向東十八里處，有一河灣，灣中有洞，洞中一黑一金兩條魚。

你們先附身其內，待明日卯時，群魚躍龍門時，抓住機會奪舍，占了它們的肉身。

“老先生，我們只是一縷游魂，如何奪舍得了人家？”混世魔王甕聲甕氣的說道。

“老夫可助你們一臂之力。”老漁夫淡然說道。

混世魔王和小魚精二妖愕然半晌，實在不知道這老頭到底什么意思。

須知，天道不可欺。

游魂之劫，只不過令妖魔鬼怪們經歷一番，若非特殊情況，輕易不會隕滅。

可……奪舍，就不一樣了。

“老先生，我……有些害怕。”混世魔王低聲說道。

這家伙，名字霸氣，膽子卻小，看來，修行時間越長，就越是穩健。

“小魚精，你怕不怕？”那老頭問道。

“我……也怕。”小魚精老實答道。

“其實，老夫……更怕。”那老頭默然半晌，說道。

“……”

無語。

“不過，這也算是你們兩個小妖精的一線生機。若錯過這次機會，恐怕……有些不太那個。”

老頭說話不利索，說半句咽半句，將兩個妖精聽得云里霧里，實在糊涂。

“老先生，若是錯過，會如何？”混世魔王忍不住問道。

小魚精也是一臉期待。

“錯過……睡夠了，滾回你的妖精洞里去，等著被自己的兵刃劈了。其他倒也沒什么大礙。”老頭呵呵笑道。

“那……抓住呢？”躲在角落半天不敢吭聲的小魚精，終于鼓足勇氣，開口問道。

細聲細氣，母的？

混世魔王不由得多看了小魚精兩眼。

那老頭沉吟著，半晌無語。

小魚精不敢追問，一縷游魂，倒也文靜。

……

當夜子時，二妖依言出竅，悄悄沒入水中。

那老頭瞅著一黑一青兩縷游魂，略一遲疑，屈指一彈，便有兩道符篆打入游魂虛幻軀體，轉瞬消失。

小魚精只覺得腦門一熱，似有一層冰涼波紋，輕微蕩漾。

凝神內察，方才發現自己的游魂神識靈海里，多了數顆米粒大小的光點，卻是幾個古樸篆字。

老頭瞅著二妖，淡然說道：“切記，任何時候，都不可說出此事。你們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們這兩只小妖剝皮挫骨，將神魂貶于九幽之處，教你們萬劫不得翻身。”

混世魔王、小魚精嚇了一跳。

這老頭，夠狠。

二妖正要潛入水中，小魚精突然福至心靈，一縷游魂雙膝跪地，默然三拜。

混世魔王愕然，顯出一抹不快來。

雖說這老頭有點門道，但作為妖精，也沒必要如此……舔吧。

那老頭一愣，眉頭微皺。

良久。

小魚精有些后悔，自己這冒冒失失的拜下去，不知道合不合天道？

就在她打算起身時，神識靈海里響起老頭的聲音：

爾本純陽身，混沌無私偏。

是是非非事，皆為人定天。

無欲無求心，奇偶一念間。

罷了，干脆再送你一場大造化，老夫再替你遮掩遮掩，令你繼續當個女妖精。

只是……不知道一萬年夠不夠？

言畢，老頭屈指微彈，一抹微光沒入小魚精游魂虛體。

小魚精妖軀一震。

頓覺體態嬌媚，多了一絲女妖精的特殊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