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雪閣的最上層在被天地法則給破壞之后已經修繕完全了。

所以，姜誠走了出來坐在了頂上。雪慢慢地，安靜地落下，和姜誠現在地內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只潔白的玉手搭在了姜誠的肩上。

“……阿雪，你來了？”

“月姑娘說，你需要一些心理上的幫助。”夢沉雪坐在了姜誠的身旁，“可惜，我甚至還不如她了解你。不過我想，至少現在你需要有人陪著你。”

“謝謝你，阿雪。”

“阿誠，你剛才……怎么了？為什么突然之間變得如此憤怒？”

“我也不知道。”姜誠無奈地搖了搖頭，“或許我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理智。”

“月姑娘曾經說過，以我現在地狀態還完全無法適應真正生死之間的事情。”

“她說的是對的。我的道心，完全不足以支撐起我所擁有的力量。”

“阿雪，你也看到了，剛才……你覺得我那么做……對嗎？”

夢沉雪并沒有直接回答姜誠這個問題，她只是把身體側了過來，輕輕地靠在姜誠的肩上。

“你的心里不是早就有了定論了嗎？”

“……那不是我想成為的樣子。”姜誠繼續說道，“力量本就不是用來踐踏別人的身軀和精神的工具。”

“如果我那么做了，和穆川又有什么區別？僅僅是因為我的力量比他強大很多，就可以如此了嗎？”

“那我和他，又有什么區別呢……”

夢沉雪愣了愣，她沒有想到姜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在這片大陸上，殺戮是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她，也見識過了無數這樣的事情。或許在潛移默化之間，她也漸漸認為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爭奪寶物，發動政變，明爭暗斗……這些事情沒有一項離得開殺戮。

可是姜誠的話突然在一瞬間讓夢沉雪覺得，或許自己的想法……是有錯誤的。

殺戮或許是最適合這片大陸的生存法則，但……它真的是對的嗎？

“阿雪……你覺得成仙是為了什么？”姜誠問道。

“啊？”夢沉雪愣了一下，回過了神來，“阿誠你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只是單純地問問，而且以你現在的天賦，成仙雖然有些困難但并不是沒有可能。”

“成仙是這世間所有修士的夢想，我也不例外。”

“那，真的成仙之后呢，我們又該為了些什么？”

“一直向上，繼續前進，直到修煉到了最高峰之后……又該怎么辦呢？”姜誠的腦海中，閃過了姜璇的身影。

“這意味著，我的所作所為便再也不會被任何人約束，也沒有人有能力再約束……到時候，我的一切行為，真正能夠約束我的只有我自己。”

“阿雪，你能明白這究竟是怎樣可怕的一件事情嗎？”

姜誠看向了夢沉雪：“這意味著，如果有一天我徹底放棄了自己內心的底線，我將會成為這個世間最可怕的災難。”

“而想要跨過這一道線，太容易了。擁有強大的修為面對著普通人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種優越的感覺。”

“身居高位者會很自然地對處于底層的人產生輕視。無論他有多么注意，時刻保持小心這一點也從來不會改變。”

“所謂的感同身受終歸是有限制的。沒有真的達到那種地步我們真的無法體會……那些人真正的內心。”

“即使，我們曾經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這個時候，越過自己的底線太過容易了。殺一個人只需要一個人抬手，一個眼色……”

“一個沖動之間，伏尸百萬，血流千里。”

“可真要這么做，也就無法回頭了。”

“阿誠，你沒必要自責的。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你沒有殺穆川，不正是堅守了自己的底線嗎？”

“可是……這又能堅持多久呢？”

姜誠很明白，現在的自己十分地迷茫。修煉自己的靈魂境界對于自己來說并不困難。

關鍵是自己的道心能否穩固住自己繼續瘋狂增長的實力。姜誠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有些迷失了。

他開始不再關注一些東西。曾經自己學過的法律，道德告訴著他。

暴力是不對的，殺人是錯的。無論對方多么罪無可恕，但是……這不是動用私刑，擅自處決別人的理由。

可隨著身處范圍的擴大，律法早就已經無法限制修仙者了。也很少再有人去堅守自己的道德。

原則和底線，在秘寶和造化面前，一文不值。因為就算你暫時跨出了，也沒有人會來指責你。

一次，兩次……直到底線蕩然無存。那樣真的好嗎？

“阿誠……”夢沉雪知道姜誠現在內心的迷茫。但是有些事情，她并不能幫助姜誠。

不過，聰慧如她顯然想到了另一個或許能夠幫助姜誠暫時走出迷失的辦法。

夢沉雪把手環在了姜誠的手腕上：“阿誠你不會的，你不是那樣的人。”

“當你對這些產生了困惑之時，就代表了你并不認同殺戮，所以你才會痛苦。”

“可是，沒有哪一個修士的手上不會沾上鮮血。只要我們踏上了這條路，殺戮就是不可避免的。”

“或許你能夠恪守自己的準則，但是大多數的人都不會。如果有的時候我們不能下定決心，最后反而會傷害更多的人。”

“穆川與我之間的爭斗，已經不僅僅是我們個人之間的斗爭了。在這些年，他瘋狂地籠絡人心，打壓甚至殺害了很多無辜的人。”

“很多人并不是我的屬下，但是他們卻為此承擔了本不該擁有的殺身之禍。我確實因為忌憚于他的身份和我自己的身體一直忍讓著。”

“可最后，他還是發動了叛亂。還有小雅姑娘……”

“阿誠，有的時候除了痛下殺手，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有的人，并不會因為仁慈而悔過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放虎歸山終成大患。”

“阿誠，如果你不想做那個殺人的劊子手，那……”夢沉雪伸出了手，拖住了姜誠的下巴，把姜誠的臉轉到了自己的面前。

四目相對。

“我，愿意替你拿起屠刀，誅殺這個世界的不公，好嗎？”

姜誠清晰地看到，夢沉雪眼眸中的冰霜，融化了，化成了流動的水紋。

冰是堅硬與冷酷的，但是當它融化為水的時候，卻如此得柔軟。

“希望，沒有這一天……”姜誠喃喃道，他忽然伸出了手，抱住了夢沉雪，“阿雪，謝謝你。”

“嗯，謝我什么？”

“謝謝你……喜歡我。”

夢沉雪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也反手抱住了姜誠。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自愿地抱住一個異性。

阿誠，你不用感謝我。沒有你，我怎么可能重新站在陽光之下?

不過這句話夢沉雪并沒有說出口，因為她不希望姜誠誤會了自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喜歡上的他。

其實，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