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航作為博大地產委派的人員之一，參加了業主委員會籌備組候選人首次大會，會議的議題是確定籌備組成員的當選條件。

除博大地產委派的三名人員之外，一共有42人報名參加籌備組，其中有24人是物業公司動員報名的業主，24人中又有15人是在報名截止時間的最后時刻報上的。所以，籌備組侯選人名單在小區內公示后，要將博大物業趕出小區的業主非常憤怒，他們組織人到小區辦去投訴，質疑小區辦委派的籌備組組長，也就是本地居委會主任，一位年齡30出頭、總是一臉笑瞇瞇、身材微胖的女士——張主任，被博大地產收買，和開發商蛇鼠一窩，搞暗箱操作，試圖控制籌備組，破壞業主委員會的成立。

張主任被叫到小區辦。在小區辦的會議室里，跟張主任一起去的小伙子，播放了籌備組候選人報名的錄像。錄像清晰顯示，張主任和居委會協助的工作人員對所有報名籌備組成員的候選人的身份證、房產證原件均進行了核實，所有候選人都是在公告的籌備組候選人報名截止時間前進行的報名。

在場的業主代表仍不罷休，質疑錄像上顯示的時間是被篡改過的。

張主任笑瞇瞇地對小伙子點了下頭。小伙子從隨身背來的書包里拿出了一個專業的攝影機，對著質疑聲最響的老太太道：“我這里有當時錄像用的機器，如果大家不相信，可以到我這兒來，在機器上再看一遍。”

業主中走出來三個人，圍到了小伙子身邊。小伙子操作機器將原始錄像給他們插放了一遍。業主們見實在挑不出毛病，只能暫時作罷。不過，在業主委員會籌備組候選人首次大會召開現場，不僅報名籌備組候選人的要趕走博大物業的18名業主來了，還來了近20位沒有報名的業主，這些業主帶著身份證、房產證要求列席會議。

張主任一貫笑瞇瞇臉都變得有點兒僵硬了，她努力讓亂哄哄的場面安靜下來，剛要開口勸說，一個老太太扒拉開人群擠到了她面前，氣勢十足地道：“張主任，你不用說了，我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就問你，有沒有哪條法律禁止業主列席籌備組會議？”

張主任想了想，還真沒有，她無奈地道：“法律是沒有規定，不過……”

老太太直接打斷了張主任的話頭，搶白道：“那不就得了！既然法律沒有禁止，我們作為業主，對于籌備組候選人產生這種可能嚴重影響業主利益的事兒，當然有知情權，我們當然有權列席會議。除非是你們想暗箱操作！難道你們真的是要搞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兒，怕讓廣大業主知道嗎？”

老太太身邊的業主紛紛跟著起哄，道：“對，我們是業主，我們有知情權，杜絕暗箱操作，我們要參會！”

張主任一看場面要再度混亂，而且這些人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參會，不達目的不罷休，再僵持下去，時間就白白浪費掉了。于是，她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說道：“好吧！你們是業主的，可以列席今天的會議，但是只能旁聽，不能發言。”

這些業主互相商量了一下，表示同意。

張主任叫來四位工作人員，讓他們核驗這些業主身份。到了老太太時，老太太拿出的房產證上并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女兒的名字。工作人員禮貌地跟她溝通道：“對不起，阿姨，您不是業主，不能參會。”

老太太當場發飆，拿出一張紙，揮動著道，“我怎么不能參會，我這兒有我女兒給我的授權委托書，我代表她。我就跟她一樣，享有業主全部的權利。業主能參會，我當然能參會。”

工作人員耐心解釋道：“阿姨，要業主本人才行，代理人不行。”

老太太糾纏不休。張主任被工作人員找了過來，她一看又是這個老太太，她已經從博大物業史經理那里對這位老太太有了一定了解，于是她果斷地對工作人員道，“讓阿姨進來吧。”說完，她轉向老太太，再次叮囑道：“阿姨，你參會是參會，但咱可得說好，您只能旁聽，不能發言。”

老太太無所謂地點點頭，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房產證，進了會議室。

蘇啟航坐在靠近門口的角落里，她目睹了要趕走博大物業的業主和張主任的兩次交鋒過程，兩次交鋒都以業主勝利告終，她預感到今天的會議不會平靜。

就在蘇啟航的目光從老太太的身上移開時，不經意間她看到會議室的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牛人！

牛人也看到了坐在門口處的蘇啟航，他眼睛一亮，大步走過來，拉開蘇啟航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蘇啟航，道：“咱倆真是有緣啊！在家門口開個會都能碰上你！”

蘇啟航充滿意外、帶點兒驚喜地問牛人道，“你住在博大雅居？”

牛人笑了，“是啊！怎么？不相信我能買得起這兒的房子？”

“不是，怎么可能呢？您這種大牌律師，買這種房子，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的事兒！”蘇啟航解釋道，“只是有點兒驚訝，世界竟然這么小！”

“呵呵！”牛人笑著伸手要捏一下蘇啟航的鼻子，被蘇啟航靈敏地躲過去，他順勢輕輕敲了下蘇啟航的腦門，感覺十分良好地道，“不是這個世界小，是我們倆個太有緣分！”

蘇啟航臉微紅了一下，換了個話題，道：“金發商廈的案子不是快開庭了嗎？你怎么有空來參加這個會議？”

牛人道：“我跟史經理他們關系不錯，答應了他們幫忙，所以就擠時間過來了。金發的案子，你之前不是也參與了嗎？怎么后面沒見到你了？”

“我不是申知策律師團隊的，前期只是因為他們人手不夠，被派過去幫忙的。后面開庭是申律師團隊的人去，就沒有我什么事兒了。”蘇啟航不無遺憾地說。

“還是覺得做刑事有意思吧？”牛人看著蘇啟航的表情道，“那就回我這兒來啊。我早說過，我這兒的大門一直向您敞開著。”

蘇啟航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好，最終說道：“謝謝！”

牛人見此，也沒有再勸說蘇啟航。

這時，居委會的人終于給所有參會的人都找到了椅子，所有人都坐了下來。張主任讓大家安靜，開口道：“今天的會議主要議題就是確定籌備組成員的當選條件，各位候選人有什么想法，都說一下吧，大家暢所欲言。從我右邊開始。”

坐在張主任右手第一個的業主，是位中年女士。她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后提出了她認為的當選條件，一是，擁護黨、擁護居委會的領導；二是，思想品德良好；三是，黨員優先；四是，要有能力、有時間為廣大業主服務；五是，沒有欠繳物業費。

她這五個條件一出口，整個會議室就炸開了鍋。要趕走博大物業的候選人業主和旁聽業主紛紛出言指責她。有人說，這不是開黨代會，是小區選業主委員會的會議，問她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有人說，思想品德好不好，怎么評判，大家都不熟，誰知道品德好不好。有人說，憑什么欠繳物業費就不能當選，哪條法律有規定。總之，一時間群情激憤。

張主任找了個東西使勁在桌子上敲了半天，才終于讓鬧哄哄地業主安靜了下來。她一改平時笑瞇瞇的神情，嚴厲地環視了一圈剛才鬧得最兇的哪些業主，嚴肅地說道：“鬧什么鬧？我再強調一遍，侯選人按順序一個一個地發言，旁聽人員不得發言！如果再鬧，今天的會就不開了！我這個籌備組組長有這個權力！如果大家不想遵守規則，好好地依法、依規成立業主委員會，就不要成立了！擁護黨的領導，有什么不對？我們都是在黨的領導下，小區辦、居委會都是在黨的領導下，我作為居委會的主任，受小區辦指派，指導大家成立小區業主委員會，小區業主委員會成立后仍然要在居委會的指導下工作，小區業主委員會當然也不能脫離黨的領導。有些人說話要走走腦子，有些言論，就不要在這里發表了！”

張主任話音還沒落，有個年輕的女孩子就嘟噥道，“憑什么黨員優先，那些腐敗分子，哪個不是黨員？”由于會議室里很安靜，所以她的話所有人都聽到了。很多業主不約而同點頭，表示認同她的話。

張主任瞥了一眼說話的女孩，對著她右手邊第二個人點頭道，“下一位接著說吧！我再提醒大家，一個一個按順序發言。另外，說話前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論，想想后果。”

候選人一個一個開始依次發言。支持趕走博大物業的候選人，都堅持不能將沒有欠繳物業費列為條件，強調法律法規對于籌備組成員沒有這項要求。傾向于博大物業的侯選人則都堅持，籌備組成員不能存在欠繳物業費的情形，欠繳物業費影響的是全體業主的共同利益，這種人不能進籌備組。不過，兩方人員絕大多數都表示，不同意黨員優先。

對此，牛人小聲對蘇啟航解釋道，“這個小區的業主里面，就沒有多少人是黨員。在坐的業主侯選人里面，包括我在內，能有五個黨員就不錯了！”

牛人也提出了他的當選條件，就三條：一是業主；二是本人有時間保證籌備組的工作；三是曾為爭取小區業主的利益做過貢獻。

最后，牛人提出的三條被絕大多數業主侯選人通過，被確認為籌備組成員的當選條件。在隨后舉行的投票選舉中，包括牛人、蘇啟航在內的十三人被選為籌備組成員。蘇啟航能當選，是因為張主任跟大家強調，籌備組中必須得有開發商的代表。業主們一看蘇啟航是個年輕的姑娘，估計沒多少心機，于是就投票給了她。

最終形成的籌備組并沒有如博大物業之前所期待的那樣，由傾向于開發商的業主代表占據多數。事實上，最終當選的業主侯選人，基本上都是在發言過程中表現得冷靜、理性，給人感覺能力很強的人。明確支持趕走博大物業和明確傾向于博大物業的業主，都沒有能夠占到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