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紅墻黑瓦，進門兩側懸有一副對聯。

禍福分明此地難通線索，善惡立判須知天道無私。

穿過大門，路過殿前廣場繼續走就是城隍正殿。

城隍正殿威靈顯赫，燮理陰陽，東配文昌，供奉文昌帝君；西配武德殿，供奉關圣帝君。

正所謂：天道無私做善降祥預知吉兇禍福，神明有應修功解厄分辨邪正忠奸。

殿內的陳設據說仿照的是明代縣衙公堂，但是人來人往，香薰煙繚的，全無公堂的森嚴氣象。

任婷婷瞧著一個個善男信女跪在蒲團上念念有詞，她只是冷眼旁觀，并不湊合。

跪拜她是不愿意的。

且不說她不認為坐在神壇上的泥塑木雕能有什么廣大神通，即便這些泥塑木雕真的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她不愿意跪，也不會跪。

人生在世，跪天跪地，跪父母足以。

相比起任婷婷的冷淡，巧巧就心誠多了。

每一個神壇前，她都眼觀鼻鼻觀心的虔誠跪拜祈禱。

當然，她的要求也比較多就是了，既求健康，也求平安，還求姻緣，求豐收。

城隍爺就是真的在天有靈，怕也分身乏術管不過來。

殿里香火太旺，青煙繚繞，心不誠的任婷婷很快就被薰得待不住了。

告知一聲巧巧她走了出去。

城隍廟的景致還很是不錯的，她秉著尋幽探古的意趣往人少的地方走。

正殿后面還有個娘娘殿，燒香的以女子居多，任婷婷沒往里走，繞過去沒多久看到一個池塘。

池塘有約莫一畝大小，中間矗立著一座假山，池水油綠油綠的，飄著幾十株半死不活的荷花。

任婷婷沿著池塘邊往假山走，剛走了一半，突然一陣裹著惡臭的清風吹來，薰得任婷婷急捂鼻子。

難怪沒有人往這邊來。

任婷婷轉身就要走，忽然隱隱約約聽到竊竊私語。

……

“龜大，這個洞真的能讓我們逃出去嗎？”

“龜二，都一千年了，難道你還信不過你老哥的掐指一算？”

“龜大，我雖然很愿意相信你，但是這個洞我們已經打了100年了，還是黑乎乎的，完全看不見出口在哪里。”

“龜二，既然不挖都挖了100年，為什么不再忍耐一些時間，行百里者半九十，也許出口就在前面不遠了。”

“可這池塘里的水越來越臟了，繼續這樣下去，我怕咱們熬不過下一個一百年。”

“誰叫你老是慢吞吞的，挖點土比蝸牛還慢。龜二，在手腳伶俐這方面你得向青蛙學習。你瞧，哧溜，它吃掉了一只蚊子，哧溜，又吃掉了一只蚊子，簡直電光火石迅雷不及掩耳。”

“龜大，你怎能憑空誣賴老子，老子的速度可比蝸牛快得多。”

“和蝸牛比速度？龜二，你真有出息。”

“咦，龜大，小聲點，那邊有個人，她好像在偷聽我們說話。”

“龜二，多大年紀了，還怎么幼稚，人怎么可能聽得懂我們說話。”

……

下意識停住腳步的任婷婷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可眨眨眼睛凝神再聽，池塘的假山那里趴著兩只烏龜，聲音也的確是從那里傳過來的。

“噓，龜大別說了，她在看著我們。”

話音一落，聲音消失了。

任婷婷愕然盯著兩只烏龜，一時之間，一人兩龜，大眼瞪小眼，雙方都驚呆了。

糟糕，我（我們）被發現了！

這兩只烏龜成精了，會說話？

任婷婷的胸口急劇起伏，很緊張。

遲疑了片刻，她試探著開口道：“剛剛是你們在說話？”

這么直接的嗎？

趴在假山上的兩只烏龜面面相覷。

“龜大，你不是說我們靈龜一族的語言博大精深，源遠流長，人類萬萬不可能聽得懂的嗎？”

“龜二，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許我們還是太年輕！”

“那我們要不要回復她？”

“她都已經聽到了，我們不能做掩耳盜鈴之龜。”

兩只烏龜說完，不約而同朝任婷婷點了點頭。

好吧，真的是遇到烏龜精了。

任婷婷心里忐忑不安，表面卻不動聲色，悄悄從系統被背包里取出兵家法寶【摔杯為號】，右手捏著杯腳背在身后。

雖然眼前這兩只烏龜看上去像是憨憨，但畢竟是妖怪，萬一憨憨只是它們的保護色，它們實際上像忍者神龜那么能蹦能跳能打，還有吃風干人肉的習性……

不怕人無害虎心，就怕虎有傷人意。

照面已經打過了，還是謹慎點好。

反正任婷婷做好了一言不合就摔杯的萬全準備。

古怪的氣氛持續了約莫十個呼吸，兩只烏龜對視了一眼，然后磨盤大的烏龜老氣橫秋的問道：“小姑娘，你如何能懂我們靈龜一族的語言？”

“你問我嗎，我也不知道啊。老實說，一開始聽到你們的聲音我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對了，我叫王驚蟄，驚蟄那天出生的。”任婷婷認為自己應該主動一點，坦白一點，“還未請教兩位靈龜仙長大名？”

“老夫歸萬壽，這是老夫的二弟，歸千年。”磨盤大的烏龜說著緩緩抬手，爪子半響點出一點，示意旁邊的那位是千年。

顯然龜大龜二只是兄弟兩之間的昵稱，不足為外人道也。

“兩位歸先生好，小女子這廂有禮了。”任婷婷忍著噗，笑不露齒。

“嗯。”歸萬壽緩緩點頭，又過了半響，方才悠悠接上一句，“王姑娘，你可曾聽聞，竹外桃花三兩枝，若問禍福龜應知？”

任婷婷聞言愣了愣，難道不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嗎？

歸萬壽不等任婷婷答話，又接著道：“王姑娘，老夫看你靈光透頂面潤福澤，是個有機緣的，正好，老夫這里有一場大造化送與你。”

這話聽著怎么那么像是在騙人入彀？

不過任婷婷還是忍不住問了：“什么大造化？”

畢竟是成精的烏龜啊，或許真有什么值得瞧上一瞧的東西。

“老夫這里有一門長生練氣法，練之可得長生。”歸萬壽瞧著任婷婷，作得道高人拈花微笑狀。

“哦。”

任婷婷眨眨眼睛。

這個王姑娘有些太呆了，竟然沒聽出來老夫話中的暗示之意。

“咳，王姑娘，老夫當年就是練了這門長生練氣法，才有如今這八百高壽。”歸萬壽循循善誘。

“歸先生高齡八百了，豈不是與彭祖相當？”任婷婷略略有些吃驚。

歸萬壽矜持頷首，正要繼續循循善誘，不料任婷婷話鋒一轉：“可俗語有云，千年烏龜，萬年鱉，你們靈龜一族本來就很長壽。”

“小姑娘的意思是說老夫在騙你？”歸萬壽訝然道。

“人老精，龜老靈，誰知道呢。”任婷婷假裝不忿，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兩只老靈龜似乎好說話得很。

“小姑娘還是太年輕，記錯了，你這話應該是人老精，鬼老靈。”歸萬壽搖頭晃腦說道。

“龜大，你這話就不對了，人老了固然很精，但我們龜老了難道就不靈嗎？”一直不出聲的歸千年忽然插嘴。

“龜二，我只是在糾正王姑娘的話，并沒說龜老了不靈，你別在那里抬杠。”冷不防被小老弟拆臺的歸萬壽有點惱羞成怒的抽了歸千年一尾巴。

忘了提一句，這兩只老靈龜的尾巴真的很長，還很靈活。

歸萬壽抽停了小老弟后，沉吟道：“王姑娘，你年紀尚小，不知長生練氣法乃長生之道，老夫也能理解。不如這樣，老夫這就將長生練氣法傳授與你，你一練便知。”

“這怎么好意思呢？”

對于任婷婷的扭捏歸萬壽不以為意，大氣的揮了揮爪子：“無妨，這長生練氣法還有一個別名，叫長生緣法，從來只許有緣之人。”

……

“小姐，我找您半天了，嘔，這許愿池里的水好臭。小姐，我們還是快些離開的好。”

卻是不知不覺間，任婷婷在池塘這邊待了小半天，巧巧拜完神出來沒看見她，找了過來。

不過巧巧一來就被池水薰得想要嘔吐。

任婷婷見狀琢磨了一下，不由疑心歸萬壽傳授給她的長生練氣法也許是真的。

堪比化學武器的池水，兩位靈龜先生不是練氣有成都不可能待得住，更不用說在里面潛藏八百年之久。

當然，它們可能也沒待夠八百年。然而這種地方，待上一天就夠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