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深幾許01
- 花月外史
- 盧安娜
- 3269字
- 2021-03-29 01:55:23
紅袖樓一樓大堂之上講書人依舊還在講書,臨近午膳不少食客開始就膳點餐。跑堂的小二們在客人之間穿梭,雙腿恨不得將腿分成八瓣用,腳底抹油都成了褒義詞。
前一刻還在報菜名,下一刻就去了后廚端餐。忙碌的身影和誘人的菜香不斷交融,在眾人享受美味佳肴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他們竟然在酒樓坐了大半晌。心中有些恍然,察覺的紅袖樓的留客手段高超。
待到菜齊下筷,腦中的思索就化作云煙,頃刻便散了。口中菜肴算不得縱使算不得珍饈美味,卻已是平生少嘗。果然,作為整個周國都遍布的紅袖樓,若是單單靠著講書唱曲兒留住食客又哪能成?酒樓之內客人來與去關鍵還是在于菜品如何。
在眾位客人品嘗美味菜肴,聽著前朝的宮闈秘史之時。喧鬧的紅袖樓一樓東側廂房之內,竟是詭異的安靜。
酒樓的一樓廂房向來很少被人預定,更不必提及在掌柜的授意之下,紅袖樓的雅間向來只兜售二層及以上,一樓向來留有他用。可是誰也未曾想到當初定下規(guī)矩,他用竟是在此處安頓病重昏迷的主子——蕭嬴。
早在蕭嬴有意想要尋覓洛清月與紅綃的時候,就開始打造遍及全國的紅袖樓。洛陽此處紅袖樓早在蕭嬴查到洛清月與紅綃的下落之時,便派下心腹多年籌謀。
掌柜自京都下派至此,哪成想到等來的卻是這個結果。眼前的主人面無血色似白宣,呼吸微弱。唯獨方才在門口下馬之時,吐出一口鮮血的雙唇紋路間夾雜著血紅。
他知曉主人病了,卻未曾想病的竟是如此重。身體都已經這般情形,竟還騎馬而來。
想到此處,不斷起伏的胸膛內部藏著滔天的怒火,只能極力控制,免得吵鬧到蕭嬴。等了一刻鐘,覺得心中稍算清明之后。他瞧了一眼服過藥物尚在休息的蕭嬴,身帶余怒領著騎隊其他人就去了隔壁屋子,只留下侍從在側侍奉。
騎隊數十人才走進屋子和門而立,掌柜胸口的怒火就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怎么回事?主子病重,你們也病了嗎?”他挺直了腰背,一時間還是和氣生財的酒樓掌柜氣勢陡然間就變的凌厲。雙目帶有火氣,不斷巡視著面前的人:“竟叫主子騎馬而來,才到地方就昏迷過去。不論日后情勢如何,傷了主子你們擔待得起嗎!”
騎隊一眾人不敢多說一句,氣短的連頭都不敢抬。面前的掌柜可是組織內部少有的大前輩,八尺大漢在他的面前只有低頭挨訓的份。騎隊首領心中委屈,想著主子性情無常乖戾,吩咐下來的事情有幾人敢勸,可是卻不敢辯解一句。
畢竟主人如今如此,他們是如何也逃脫不了干系。
掌柜的看著面前都跟鵪鶉似的人,心中的怒火不降反升。焦躁憤怒的心緒讓他不斷在眾人面前往返,試圖用這種方式消耗些許火氣,找回理智。繞了快一刻鐘后才將首領留下,讓其余人退下歇息去了。
首領見屬下都下去,唯獨自己被單獨留下,心中有些犯怵。面色犯難的想要看看前輩的臉色,略抬眼皮掃了下四周。察言觀色尚未做到,卻發(fā)現這屋子同方才安置主人的屋子格局雖是相同,可布置卻是大相徑庭。
倘若說安置主人蕭嬴的屋子格局合宜,典雅中透著華貴氣息。木料上等的家具一應俱全,隔音效果也很好。那么眼前的屋子明明只是隔壁而已,卻簡潔的有些空曠。除卻必要的桌椅,其余什么也沒有。空曠的房間此時只有他和掌柜,心情更是難以言說。
可能是因為屋內空曠的緣故,到了午膳時間,樓內的客人逐漸增加。一樓大堂內食客嘈雜的聲音與小二聲音隱隱傳來。讓冷清空曠的房間帶著些許煙火氣息,叫首領意識到他尚在人世。
掌柜倒是未曾被此時安靜的情況影響,緩步走到椅子旁坐穩(wěn),單手點彈桌面數下之后輕聲問道:“往前來些,當上這個位置幾年了?”平靜的神情配上溫和的語氣,前后沒到兩刻鐘,凌厲的前輩又變成了面團兒似的掌柜的。
想到這兒,首領打量房間的神色突然頓住,轉瞬間覺得脖子有點涼。在心中斟酌幾分之后,輕咳一聲回答:“快滿三年。”
“三年了啊。”掌柜一聽回答身形頓時軟了下來,徹底又變成了和和氣氣的樣子。看著眼前的不知應該怎么稱呼的人,記憶往復沖刷,再次回到了當年主人還未當上天下之主,仍是憂心天下之事王爺的時候。
那時候主人還是恒安王,不像如今只能叫陛下了。
恒安王與同輩的兄弟姐妹早在年幼之時就知,這天下早晚有一日是皇弟蕭亥的。好在他沒有什么過大的志向,社稷安穩(wěn),盛世繁華于他而言意義不大。
他從未想過他會有一日因為想要弒殺當今圣上,而幾次三番前往添香樓,聯合當今皇后、貴妃一同謀逆,犯上作亂。
他的手下也從未想過,而那時掌柜的就是恒安王的手下,那時他的名字叫做九號。
九號自從王爺還是皇子的時候就陪在恒安王身側,多年來無論是塞外尋添香樓,還是策劃謀逆。
九號一直都在王爺身側,唯獨王爺登基稱帝之后的第三年竟被外派各地,只為尋找在煬帝蕭亥去世那日憑空消失的端孝皇后和貴妃紅綃。
端孝皇后竟是貴妃紅綃苦苦尋覓之人,當初他知曉此事之時心中也是難免嘆上一句:孽緣啊。
那時早已是闔宮上下,京都內外皆知曉當今皇后與貴妃不和之時。這亦是難免之事,縱觀古今沒見哪一位寵妃和正宮相處和睦。
若是當真如此,恐怕期間也是含有內情。不是中宮無心名位之爭,便是寵妃心含毒計想要取而代之。
他從沒想過人前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會是這種情分——磨鏡之好。此事在糜亂奢華的皇族之間不算是什么稀奇事,男子會有斷袖之好,女子間的事情亦不是難以置信。
讓人無法相信的是因為兩人尊貴對立的身份和地位,看著如何都不是長久之事。
皇宮內人多口雜是非多,縱使如此也從未有人想過貴妃紅綃多次留宿中宮有何不妥。私底下倒有不少流言傳出說端孝皇后為人刻薄,僅是因為貴妃得寵便多番折磨,徹夜責罰苛責。
若不是他見到王爺面色越來越難看,只身獨處書房的時間越來越多,他也便相信大多數人都相信的事情——皇后貴妃生性不合。
究其根本端孝皇后同貴妃兩人情誼如何,對于王爺而言影響不大。可王爺日益凝重的神情,讓他覺得此事或許并不簡單,獨自又想不明白。
直到煬帝蕭亥殯天,端孝皇后同貴妃失蹤之日,他看著雖面帶苦楚卻能感受到欣喜心神的主子,感覺自己猜到了些許謎底。
皇后與貴妃本就是王爺的盟友,方式目的即使各不相同,在除掉煬帝蕭亥上面三人尚算同心協力。三人好似一根繩子上面的螞蚱,總是力度不同,終究是被同一件事情牽涉。
貴妃有事求于王爺,王爺又將事情交付在她手里。端孝皇后有著大局意識,幾番策劃連王府之中的謀士都自嘆不如,據傳手中仍握有洛老將軍信物,舉兵攻城不過是一盞茶的事情。
這也是朝野上對于煬帝蕭亥除盡軍中洛家勢力,卻唯獨留有皇后娘娘一副尊位的普遍能認同的觀點。
如此有勇有謀的二人若是聯手,貴妃除去煬帝蕭亥,端孝皇后憑借中宮之位、清廉家世,隨意推舉一位宗室之子登上帝位,自家王爺又能從何處扭轉局面?
說到底恒安王在三人同盟之中,用處早已隨著貴妃紅綃認出端孝皇后之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恒安王未曾想過這二人一消失就是整整六年,他從恒安王變成了新帝,從年號中正變成了慕安。再未與他聯絡一次。
皇宮內部昔年會面的密室仍在,可故人卻經年未歸。偶爾夜深難寐之時,他還會想起兩人。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也便不再想了。
未料到慕安三年的冬天,他突然發(fā)覺身體越發(fā)不算安康。身子無力嗜睡,腹內五臟衰竭。御醫(yī)多番診治皆是無礙,可胸口卻總是煩悶。
不是他難以接受生老病死,而是日前自己所遭受的一幕幕,他也曾在皇弟蕭亥身上見過。
據紅綃所言,那是她新研制的無解之毒。不是此毒霸道,無人可解。而是此毒從未臨世,是醫(yī)理典籍之內從未記錄在案的無名之毒。無名之毒,誰人能解?
毒素一日一日的侵蝕他的身軀,可是他連下毒之人是誰都沒有弄清。無奈之下只好派出手下遍尋洛清月與紅綃,試圖借以紅綃之手解除此毒。
也正是這番舉動才讓位居皇位的蕭贏意識到,他身邊竟有添香樓的人。他而其自登基以來竟是一直被添香樓監(jiān)視。
怪不得手下那么多人外派出去,卻沒有一人能找到洛清月與紅綃的藏身之處。沒料到他身側竟也有奸詐鼠輩。
他雖盛怒卻也知道可以憑借這個線索找到紅綃,誰想到才查到聯絡點,這人竟在預言他毒發(fā)無解之后死了。
線索斷了,知情人也死了,毒發(fā)一次比一次嚴重,他不知是該恨自己為何當年蕭亥中毒之時沒有多問幾句,若是如此自己也不用遭此大罪。還是信奉命運,嘆一句因果輪回。
不過幸好手下的人能力尚可,照著原本聯絡信息和聯絡點的分布,多加排查,探訪。終是在江南洛陽尋到蹤跡,蕭贏聽后即刻啟程前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