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昨晚上山的曹躍改道去了徐府，深夜又不可輕易上山，只好等到今天。

山在青州邊境，妖杰地靈，但都是些與世無爭修養生息的妖類，不會構成威脅。

此山名漢嘉山，站在山頂上東望，能看到千古名剎萬華寺和進入三重界限天的天門。

山上有溪流，蜿蜒而下，而生竹半山。

此時正有數只食鐵獸在覓食，除了這些吸收天地靈氣的竹子外，他們基本什么都不吃。

溪流前有一老食鐵獸，正獨自垂釣，時不時的往上山的唯一通道往，喃喃說怎么還沒來，以至于有魚上鉤了都不管。

漢嘉山之所以有今日，有是這只老食鐵獸一手爭來的。

一只一歲大的小食鐵獸吃竹子時沒抓穩，圓滾滾的滾下，正好落在他身后。

自蚩尤敗給黃帝之后，他們的數量已經不多了，因此老食鐵獸對年幼的都很寬容。

老食鐵獸伸出渾黑的爪子，輕輕抓住幼體，憨厚一笑，說:“小蠻兒休要調皮。待會就有客人來了。”

話音未落，一陣馬匹嘶鳴聲傳進耳里。

老食鐵獸眨了眨黑眼珠，淡然一笑:“小蠻兒快快回去。客人到了。”

片刻后，提著大小食盒的曹躍和小六到了。

曹躍用力吸了一口漢嘉寶地的靈氣，渾身疲憊都消失殆盡。見到師父，他躬身拱手，向老熊貓作禮。

“徒兒曹躍，見過師父，師父萬安。”

老熊貓放下竹竿，起身拍了拍毛茸茸的渾圓肚皮，道:“來啦，那上山頂吧。”

漢嘉山山頂，可望積雨云山，看霧山下沉，有楓葉紅，有松針青，有竹林茂，有窈窕蝶仙子，穿紅越綠。

有一老熊貓、兩凡人。

老熊貓撓著下巴，道:“曹躍，你爹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今日你上山，就是為了這事吧？”

“師父既然知道，那曹躍就不支支吾吾了。徒兒上山，是想請師父為我爹算一卦。”

“什么卦？”

曹躍猶豫了一下，毅然說出生死卦三字。

老熊貓長長的嘆氣，指著遠處的天門，似乎已經有了縫隙。

“孩子。你可想好了？師父的卦，至今都沒錯過，萬一是大兇之卦，你可能承受的了？

你是天命之人，資質不凡，雖為凡人但卻遠勝凡人。倘若你爹出事，你肯定會上京，屆時，三重界限天門就關了。你爹的心愿……”

曹躍不忍再聽下去，出聲打斷老熊貓。

“師父，世人不懂我爹，你還不懂嗎？世人不懂我，你也不懂嗎？

請師父算卦。”

老熊貓古井不波，不再言語，渾黑的爪子快速捻動，抓了一把石子，拋在地上。

一陣清風吹起，老熊貓絨毛紛亂，他湊近一看，瞇著眼睛瞥了曹躍一眼。

眼前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天資卓越，十歲便學會自己的虛指禪，假以時日，定能翻邪天覆邪地，奈何還是沒能躲過此劫。

“生門禁閉。曹臨風……必死無疑，但不會是這次。”

老熊貓身形一抖，幻化成風，再看是已經變成了人形，正眺望著東離郡。

“曹躍。我希望你明白，你爹這一劫，我看是跳不過了。你千萬不能沖動，上京救人。你雖天資不凡，但尚未成熟。此時上那神仙怪物林立的皇城，無異于蚍蜉撼大樹，不死也掉一層皮。”

曹躍面無表情，手心背后皆是汗水，滿山的美景，都不過是云煙散盡。

天劫，當真是無解么？

因天劫，曹母生下他后不久便香消玉損，曹躍至今都不知道，他的母親是以什么樣的心情離去的。

而現在，重生之后好不容易有了親人，可天劫又要索去他的僅余的至親。

為何如此殘忍。

為何，自己如此無力，無力回天啊！

曹躍黯然，忍住悲傷問道:“師父，這劫……當真無解么？”

老熊貓點點頭，轉身看著曹躍。曹家是斬妖除魔的常勝將軍，不該如此。但如今陰天帝主宰三界，昂首九重界限天之上，連鏡火炎神都敗了，他曹臨風區區凡人，又能如何呢。

不到一個月，三重界限天門就要開了，到時候妖魔橫行，若無人鎮守界限街，三重之下怕是要生靈涂炭啊。

天門五年一開。被囚禁其中的妖類也好魔類也罷，都趁著十方結界虛弱時沖開天門，他們戾氣深重，若不是曹家，青州早就便成了第二個斷戒山，成了妖魔之地了。

“徒兒。為師知道你心里苦，但是無論如何，青州不可無曹家，曹家不可無你，你要用你手中的刀，斬妖除……咦！

你怎么會有這把刀？你的一點水哪去了？”老熊貓看著曹躍腰間的刀，滿臉愕然。

曹躍取下刀，雙手遞給老熊貓。道:“一點水被劍魔打斷了，這柄魔刀鴻鳴，是歐叔子所贈。”

老熊貓現出原形，道:“原來如此。這也是緣分一場。可惜，歐叔子已經死了，此刀，你好生留著。”

曹躍愕然:“死了？我昨天還在燕子巷看到他呢，怎么可能死了？我難道見鬼了？”

“你知道陰天帝手下七邪神之一的卻陽么？他早就看上了歐叔子鑄刀的手藝，想帶他上九重天，歐叔父不允，惹怒了他。

至于你看到的，大概是靈神。”

曹躍雖然知道遠在八千里之外的九重天，有改換天命，禍亂至此的陰天帝，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已經將手伸到了三重天。

可惜，以后經過燕子巷時，再沒有人能陪他下棋了。

看來，前路漫漫啊。

“此刀雖是魔刀，但卻有法靈纏繞，原本是好刀。還你，記住了，它叫鴻鳴，殺過邪神。你就用它，殺上九重天吧。”

“至于你爹的事……為師雖能算卦，然天劫非我等妖類能解，你好之為之吧。”

話音未落，老熊貓身形一閃，化做妖氣散了，再來時，手中多了一本書籍。

“這本《靈法通妙睡夢呼吸法》，是為師的壓箱底，你天賦異稟，練此法對你大有裨益。

小蠻兒們離不開我，為師沒法陪你上天。就給你推薦兩人，能不能說服他們，就看你的本事了。”

曹躍收下秘籍，深深地躬身拱手作揖。

“來！為師看看你功夫退步沒，看招！”

話音未落，老熊貓妖氣一散，靈法乍現。

那天，兩人從早聊到日上三竿，打到夕陽落盡。

那晚，漢嘉山上靈法流瀉，天地靈氣匯聚，許多新竹破土而出。

晚上了，小六上山下山，給曹躍取來吃食，現在正跟小蠻兒們逗趣打鬧，玩得不亦樂乎。

夜晚的漢嘉山有點冷，曹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既然天劫無解，至少也要讓曹臨風在青州安去。

望著無邊的山巒和山下燈火通明的青州，曹躍按著鴻鳴，下了決心。

曹躍淡然一笑，道:“師父。徒兒下山了。曹躍吃過苦，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但不會再有了。天門外的風景，我一定要去看看。”

“嗯，去吧。我等你回來跟為師說說九重界限天之上的光景。”

“對了。當年三目之緣，學去為師以畢身靈法所悟虛指禪的小娃娃已經下山了。若是見到他，跟他說師父已經不怪他了。你們好生相處，我算過，你們有緣。”

曹躍躬身，而后往山下去，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老熊貓說的是誰。

——

翌日清晨，曹躍早早起身，咬著饅頭讀刀譜，練那靈法通妙睡夢呼吸法。

若不可一日登天，那就百日！千日！縱使萬日，他也要以手中刀，索邪天命！

“小六。給我姐夫寫信。讓他早點回來，另外，秘密安排我姐姐回鄉下，派白啟將軍和三百精銳巫騎護送，注意提防徐家，快去。”

一旁靜候的小六道了聲是，便下去了，他知道曹躍在想什么。

老熊貓不讓他上京，可曹躍何曾聽過話。

皇城要上，界限街也要守。

曹躍趴在塌上，開始半睡半醒，腦子嗡嗡的轉，而后進了夢中心境，有些事情，他想問問重黎。

他想問他，可愿意隨他一同，斬此邪天，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天命如此，天劫如此，他不相信自己重生之后還會那么慘。

自己可是重生了，可是有主角光環的男人，不過是邪天，沒什么好怕的。

幸好。肌肉記憶一點都沒有丟。這樣也算是有點本錢，不至于吃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