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翊到城管大隊小院兒的時候，外面已經圍滿了人群。

“你的這些手下已經成了全縣城的笑話了。”

周國瑜老臉通紅，無言以對。

被十幾個青皮無賴圍攻，里面的人緊閉大門苦苦地支撐在最后一道防線下。甚至于還有人在吶喊者和外面的這些混蛋套近乎，說什么我認識你，我們一起耍過牌九……

“知縣大人。”

秦著拱拱手，笑的很操蛋。

不過今天他身邊跟著的倒不是他的那個無腦四弟秦晁，而是一個乘坐在一家紫檀木輪椅上的須發皆白的老人。

可以看出來老人身形高挑，就算是坐著也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推著輪椅的是和老者一般年紀，一雙手臂垂下后都能碰到膝蓋的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

這個中年人太陽穴高鼓，雙目精光爍爍，是一位內力深厚的練家子。

老人扭頭看了一眼天翊，沒說話，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便轉身繼續觀看眼前的熱鬧。

“不知道秦兄也喜歡看熱鬧，小心里面丟出來的磚石砸到你的臉上。”

“大人不必操心秦著，秦著倒是要提醒大人小心一些，這些青皮無賴兇猛得很，把一幫城管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呵呵……”

呵呵你大爺。

天翊直想撕爛秦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看老子笑話，讓你很爽是不是？

扭頭瞪了周國瑜一眼，周國瑜羞愧難當，腦袋垂的更低了。

“這件事情過后，你要大刀闊斧地裁人，那些不適用的，沒擔當沒勇氣的，一律踢出去。新招的隊員要進行體能和基本擒拿格斗的訓練，不能動不動就給人圍在院子里被動挨打不是。”

丟人啊，怎么到了我這里，就成了稀松軟蛋的代名詞了呢。

“是，大人。”

“城管大隊畢竟也是才成立的，有一些這樣那樣的問題理所當然，你不必過于自責。”

周國瑜感激萬分，眼淚兒都要掉下來了：“還是怪屬下工作不力。”

天翊拍了拍周國瑜的肩膀：“我這個知縣也有責任，以后我們一起努力吧。”

跟著這樣的大人做事，還有什么理由不盡心盡力盡職盡責呢？

秦著心說：“假惺惺，裝模作樣，眼看的那院兒墻都要被人給拆了，你還有心思在這里唱曲兒演戲。”

秦著身后輪椅上的老者倒是有不一樣的見解，扭頭和他身后的中年男人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看法一致，心里同時想的是：“籠絡人心的小手段雖然不高明，卻是十分有效的。”

老人點點頭，似是能猜到對方的心思，且看看這個安武知縣是如何解決眼下的這個事件的。

那狗屎瘋狂地叫囂著，和他的一幫兄弟咔咔咔地笑著。

翻墻也進不去后，便開始想招兒拆墻。

畢竟這院子的圍墻是夯實的土坯，就算是用尖刀挖，很快功夫就能掏他一個大洞。

“里面的家伙們聽著，你們最好現在開門投降，若是等到爺爺們弄塌了圍墻進去給你們這些喪家犬抓起來，可別怪爺爺們手下不留情。”

周圍的人也在議論紛紛：“這狗屎和他那幫青皮這兩年壞事做盡、可沒少逼死人吶。前段時間還有人賭博欠了高利貸，被他們威逼著把十四歲的閨女送進了點翠樓……”

收到消息，張若望和他的一幫手下來的特別快。

誰叫他們從陳大人的手里拿足了好處呢，只是跑了一趟黑風山，那豐厚的分紅都已經順利到了各自的口袋里了呢。

花天酒地的好日子誰給的，婆娘小孩兒身上的新衣服誰給的，知縣大人吶。

知縣大人是個一言九鼎的講究人，咱們百戶所的人也要對得起人家的信任不是嘛。

帶了長刀弓箭，大馬飛奔恨不能插翅飛過來。

“大人，兄弟的人馬都到齊了，已經將四周圍了起來，保證一個人都跑不了。”

張若望氣喘吁吁地說著，令天翊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這家伙是被馬騎著來的。

演過了啊張大人。

天翊點了點頭很認真地問了張若望一個問題：“公然圍攻公職單位，是什么罪？”

張若望不假思索：“公職單位？哦，形同謀反，可以當場格殺。”

天翊嗯了一聲，說：“那個叫狗屎的留下，其他人盡數射殺了吧。”

現場看熱鬧的人少說也有四五百個，哄哄吵吵的像趕集一般熱鬧，殺人立威的好時機啊。

“嘶……”輪椅上的老者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這家伙竟然還真是一個心狠手辣之輩。

面不改色，云淡風輕地一句話，就要將十數個人的性命奪了去。

是有意要拿人頭來立威，還是說此子的本性嗜殺呢？

張若望給下面的人一個行動的暗號，隱藏在人群中的百戶所的士兵們便都張弓搭箭瞄準了對面那一群，正折騰到興頭上的青皮無賴們。

“狗屎！”有人大叫一聲，聲音洪亮，猶如晴天雷擊。

狗屎下意識地轉身過來看。

“放！”

“嘭……”弓弦震動，羽箭翻飛。

狗屎眼睛里的箭頭越來越大，朝著他直直地飛過來。

一瞬間好漢狗屎竟然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啊……呀……”周圍的慘叫聲四起。

狗屎四下去看，才知道跟著自己來的那些人已經全都倒在了地上，每個人身上都掛著兩三支染紅了的羽箭。

這些人中了箭可不會像電視電影里那樣立時斃命，張若望的這些手下還沒有一箭正中咽喉或者心臟的神射手。

一群人在地上翻滾著，吶喊者，像蛆蟲一樣移動爬行。

眼淚鼻涕都下來了，大叫著饒命，是狗屎帶我們來的，他還說殺了人有他頂著。

周圍的看熱鬧的人群先是突然安靜了一下，然后像一顆炸彈一把爆炸了開來，所有人都大叫著爭著想要逃。

可等到他們轉身后擠出人群，才發現自己要面對的是明晃晃的長刀和弓箭。

“知縣大人有令，沖撞官兵，格殺勿論。”

人群中開始有人哭泣，這些人已經忘了剛才他們曾經有多么的歡樂。

一個個不是喜歡看熱鬧嘛，既然看了開始，就別急著走了，看戲總要看全，不知道結尾會留下終身遺憾的。

天翊揮了揮手：“進去幫他們一下。”

“此子好恨的心腸。”老人感覺自己的心肝兒忍不住顫了一下，恍若是找到了年輕時候的知己。

換了是他，估計也會像天翊這般做。

人頭這種東西，就像是羊毛一樣，你在這里割了幾個，別的地方就會再生長幾個出來。

一隊手持制式鋼刀的衛所官兵穿過人群，面無表情地讓刀鋒劃過那些痛苦掙扎、嚎啕悲鳴的中箭者，一息之間，所有的痛哭悲號都停止了。

整條街安靜的像是盡街鼓敲響后的夜。

好漢狗屎都已經嚇尿了，這家伙每日里胡吃海喝，亂七八糟進補，尿出來的尿還是很黃。

上火了呀。

手里的尖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跌進剛剛從他的一名兄弟的脖子上流出來的血泊中，染成了紅色。

“你進去給這個狗屎做一個筆錄。”天翊讓周國瑜尋了紙筆往狗屎身邊走去。

“啊，是周大哥，我是狗屎，我們認識的。”

周國瑜問：“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是誰？是誰讓我這么做的嗎？沒有誰啊。狗屎的腦袋里混亂的就像是萬馬踩踏過的黃泥湯，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應該說什么。你們用垃圾堵了點翠樓的大門，我不應該帶人來揍你們這些王八蛋嗎？

可他不敢說啊，自己帶來的兄弟們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死翹翹了，可他的好日子還沒過夠，他還不想死。

“你不說殺了人你頂著嗎？你覺得你頂得住嗎？”

“說吧，是誰指使你這么做的？”

“是誰？是我姐，我姐。你們堵了點翠樓的大門，我姐很生氣。”

“你叫狗屎，你姐是點翠樓的老鴇玫瑰，對嗎？”

“對，我叫狗屎，我是寶聚賭坊的掌柜，周大哥，我們是認識的。”

“除了你姐呢，還有沒有人指使你這么做？”

“除了我姐？除了我姐，黃公子算嗎？點翠樓是黃公子，我姐也是黃公子的……嗚嗚嗚……”

狗屎說到了心酸地兒，是啊，自己的親姐姐也是人家黃公子的人，或者說更像一個物件兒。自己這兩年耀武揚威的，有什么好囂張的？你的姐姐看起來活的威風八面，實際上只是一個連自由都沒有的奴仆。

“你是說，你做的事情，是黃公子和玫瑰指使你這么做的是嗎？”

“是嗎？是吧。”狗屎喃喃自語，這孩子被徹底嚇壞了，他的兇狠和勇氣就像是裝在氣球里的空氣，看起來很大很漂亮，可實際上一旦戳破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周國瑜將狗屎的話記錄在紙上，把狗屎的大拇指在毛筆上擦了擦，按了一個手印兒。

天翊看過了那份很牽強的筆錄，對張若望說：“砍了把，利落點兒，我要看到那那腦袋滾落到人群里的的效果。”

張若望點點頭：“大人放心，兄弟手下的這些人別的本事沒有，最拿手的就是這個了。”